我居然穿上了旗袍和丝袜
林姐从柜子里翻出那件旗袍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汗味引起我的极度不适,想起雪琴前一晚的反复叮嘱不准鸽了她,我强忍住了这种不适,挤出了一个笑脸和谢谢。
“出门右拐再右拐有卖鞋子和丝袜的地方,你们过去买完赶紧换好过来集合,过会就要来客人了。”
我,一个不会化妆,不会穿搭,没胸没身材,体重过百,脸上还有着除不去的青春痘,母胎单身二十年的某不知名211大学的女大学生,打死都想不到作为糙汉子的自己居然会为了钱穿旗袍和丝袜,丝袜还是肉色的!
出门右拐再右拐,我们找到了那条街,然后小心翼翼的寻找着那种可能比较便宜的小店,眼光从街头走到了街尾,毕竟我们只打算做几天,成本不能太高。我们精挑细选了一家小店,门口阿姨正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观赏着《延禧攻略》,反复讨价还价之后,我们以最终十五块钱的价格每人买了条丝袜,得意洋洋的回去了,满载而归的结果是我们第一次穿的时候袜子破了!破了!破了!
雪琴说她做过超市里的牛奶推销员,做过社区的调查问卷收集员,游乐园里扮过圣诞老人,大街上发过传单,我一想,牛逼啊,以后就跟着大佬有肉吃,事实证明,几天后我选择了把她拉黑,把这段经历写出来再关进小黑屋谨慎的保存着提醒着自己。
妹妹和阿姨成了习惯
“妹妹,把门口再扫扫干净”
“妹妹,帮我把这个鱼送到电梯口”
“妹妹,帮我看一会外卖”
“妹妹,去帮她们收一下桌子吧”
“妹妹,妹妹,妹妹……”
好的,妹妹知道了,妹妹只是个迎宾,妹妹不是保洁,不是传菜的,不是前台,更不是服务员;妹妹极度不适应这种称呼和这种并非各司其职的工作方式,可是妹妹还是要笑啊,笑着说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光临,笑着答应小朋友的一声声甜甜的“阿姨!”
我有第三只眼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我打起了退堂鼓,我跟雪琴讲坚持不下去了,讲这一天我从各个方面完成了人生从来不可能的突破;雪琴郑重的告诉我,只干一天是没有钱的。想来也是,我已经德智体美逐个击破了,击破之后还怕hold不住吗?
第二天,我穿着奇丑无比的中年旗袍,打量着镜子中涂着红唇的自己,盘起的头发虽然有点重,但整体也别有几番韵味,这会不会是我三十岁之后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第二天的客人比第一天少了一些,有一点无所事事的站在门口,我留意起了客人,提前预定的多半是生日宴或者寿宴或者订婚宴,许多中年男女带着白发老人进了包间,也有许多中年男女带着小孩进了包间;有专门过来吃招牌菜的苏州、常州和上海人;门外的车位是要钱的,很多客人愤愤不平的抱怨为什么不能报销;前台十五元一块的雪糕有的妈妈不给小孩买,有的阿姨会给两三个小孩买;提着酒进来的客人客套一句帮他提,他一般都会说不用了;有的爷爷奶奶会在“欢迎下次光临”之后回一句谢谢……
晚上等公交的时候跟雪琴聊了起来,我们一致发现在食堂吃了四顿,四顿菜都是大杂烩,总有两个洗碗阿姨在锅里拣来拣去;去食堂打饭时候总有一群在厨房打杂的小哥哥会盯着我们两个穿旗袍的妹妹看,有人把汤洒在了雪琴身上却没有一句道歉转身就没影儿了;吃饭的时候从来没人聊天,只有一个唱歌很难听的传菜小哥哥放着我高中时候听的歌。
第二天的公交上,爸爸打来了电话,纸最终还是没有包住火,得知我在兼职他很生气,“就当锻炼自己,又不累还能自己挣个零花钱。”我拿反复安慰自己的话搪塞爸爸,爸爸最终还是拗不过我,毕竟我经常自己武断的做一些决定,又很少告诉家里。
我的第三只眼变成了人
第三天,第四天过得很快,吃饭是最开心的时候,下班也是最开心的时候。我开始主动帮前台莉莉姐看外卖,她会夸我比雪琴聪明;我会主动帮服务员收拾一下桌子,小姐姐告诉我自己也是国庆过来兼职的,我询问过工资和我们的一样,却得到客人走了再下班,小姐姐羡慕我们每天八个小时,我却羡慕小姐姐不需要穿这么丑陋的旗袍;在吃饭的时候跟第三个洗碗阿姨聊天,她才来这里做了四个月;跟保安大叔了解了一天要上交350元的基础费用,多的可以算自己的,那保安大叔一定很希望这里生意兴隆,我相反;最可惜的是我始终没有打听到林姐她们的工资。
第五天的时候,我在一个外卖里忘记放筷子,莉莉姐凶了我一顿,说曾经客人一个差评她被扣了二十元,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我站在门口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想开口说话,是羞愧还是委屈我不清楚,但晚上的时候我又过去帮莉莉姐看外卖了,我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我说我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莉莉姐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任何一件小事都要细致认真的对待。
一场已经习惯了的很累的梦
兼职结束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很累,想继续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很像我做了一晚上的梦的感觉,很累,精神不振,整个人是萎靡的。
中午去食堂吃饭,路上的桂花是真的清香,学校食堂的饭真的好吃,跟室友聊天觉得室友真的真诚,我再也不用疲于笑脸不用疲于如何吃的开心不用疲于思考如何说话,或许我该珍惜这种“不用疲于”的生活,也或许我本是很单纯的人,不,我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