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长安。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仿佛马上就要来一场倾盆大雨。
长安正门,一名自千里外陈州赶来的中年公子入门后走在驰道上,旁若无人。
集市因阴云密布收集,众多商贩连同不少长安的千金小姐,贵妇人家都对这位走在驰道上的中年男子颇为兴趣。
不等众人认真打量,一队精骑由皇城至东门一字排开,分守在驰道两侧,甲胄分明,虽然不似御林军那般甲胄华丽,但那股杀伐之气犹胜御林军。
长安街头众人做鸟兽散,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也被识得大体的管家劝走,整条东大街除了那位中年男子与列队在前的军士后,再无一人。
身穿淡紫青衫,腰悬长剑,中年男子自顾飘然前行,潇洒闲雅至极。
两侧羽林卫士各自手按刀柄,一触即发,他们都是皇家园林出身的天子近卫,任意挑选出一位来都是百战之士,此时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临近羽林,中年男子放缓脚步,却仍是在向前,两侧羽林中一骑骤然冲出,距中年男子不远五丈处勒马提疆。
来人却非是武将,而是一介文人,长须飘飘,相貌英伟,一看就是性格刚强之人。
身着紫黄的史秉直骑在马上正襟危坐,“秦楚两国,并未有国书交递,王爷何故访秦?”
大楚亲王,被关中群侠尊称一人即一国的中年男人脸色如同六月天色,冷冷回道:“什么南楚亲王,是南楚江湖人许子言访秦。”
不仅是史秉直,连同身后两侧羽林也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史秉直心下由衷感概,只是他身为秦臣,食君之禄,必定忠君之事。
“史大人,今日之重重是非,绝非三言两语就可揭过,叫萧昊出来。”
“大胆”驰道两侧羽林高呼同时抽刀出鞘,君辱臣死,在长安,大秦国土之上,容不得任何人对那位皇帝陛下不敬。
史秉直怒发冲冠,仍是强压下心头怒火,“许先生,不管你是南楚亲王还是江湖人许子言,可既然来到大秦,便须遵循我大秦的规矩,先前你委实大不敬。”
史秉直翻身下马后一整袍服,“可知这一句话,日后会致使多少将士流血疆场,多少百姓饱受战火之苦?”
许子言轻轻摇头,“有人不死,怎会知有人因他而死?”
“许姑娘并非陛下此罪至死,相信此中原由,许兄已知晓;再说,许姑娘自绝宗室,许兄如此作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面对铮铮有词的史秉直,面对大秦数千羽林卫士,许子言只是淡淡出声,掷地却是铿锵有力。
“我不论是非,不论缘由,我妹因他而死,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一个说法,再说,我许子言何时又是一个讲理的人了?”
长街上,史秉直争锋相对,许子言摇摇头后再未出声,拇指推剑出鞘半寸,“让是不让?”
一声于平地起惊雷,两侧直至皇城的羽林卫士也是清晰可闻,史秉直如同被万钧大石砸中胸口,脸色潮红,转而苍白如金纸。
一国大势压死一位女子,萧昊不怕死人,他许子言更不怕,环视左右后许子言平静出声,“这些不上台面的把戏就不必在拿出手了,叫玉昆岗出来。”
有人陆续从两旁屋檐上落下,七窍流血,面容狰狞。
史秉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下躁动内息,刚要出声,许子言向前踏出一步,大袖飘飘,一股汹涌气息如同陵江奔涌,史秉直被这一拂袖击出去十七八丈远,落地后又向后滑出十余丈。
这位大秦有名的儒道大家倒地后一口鲜血喷出,久久不能起身。
两侧羽林十余欺身上前,将许子言围在当中,刀锋直逼要害。
自千里外而来的中年男人一路风尘仆仆,他轻轻跺脚,抖落了一身风尘,身周一股恐怖的气浪炸开,数十位羽林倒飞出去,来不及倒地便以死去。
终于,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话音刚落,一道魁梧身影屹立在不远处,一挥手,羽林退去。
“许子言,这里不是南楚。”
看着那道如流星坠落在此的魁梧男子,许子言更是平静如常,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玉昆岗,当日是你拦下顾城?”
玉昆岗毫不避让,针锋相对道:“剑指天子,论罪当死。”
许子言气极反笑,“好一个论罪当死,当日听闻你与顾城两拳换三剑,今日,我便还你两剑,出拳吧。”
玉昆岗闻言毫无凝滞,腰马合一,横生出一拳,出拳时离许子言数十丈之遥,可硕大的拳头迎面而来时玉昆岗距许子言已不足三尺。
拳由虚握成实握,一拳轰在许子言额头,许子言整个人倒退出去三百丈,一击得手的玉昆岗并未乘势追击,双拳交错挡在身前,下一刻,被一拳击退三百丈的许子言出现在玉昆岗上空,一剑当空劈下,三百丈外,有白虹当空。
玉昆岗被许子言一剑劈中,整个人下陷数尺,双臂白光晃荡,整个人发丝乱舞,怒喝道“滚”。
身前地面顿时土崩瓦解,两侧房屋支离破碎,他昔年曾出拳百万,方破碎昆岗,久负人间第一盛名,不想被许子言一剑逼迫至此。
平淡的一拳砸在长剑之上,三尺青锋瞬间碾作齑粉,许子言长衫破碎,飞絮飘飘。
一剑换两拳,玉昆岗占尽上风。
许子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纯粹的拳意,唯其一破,生平所见中,唯有柳三变的刀,顾城的剑术等寥寥数人,可此人,无异于百尺画卷,再填十尺。
“你可自取一柄剑”玉昆岗一挥手,满城数千剑,剑意冲霄。
许子言细数感悟一番,名剑不下双手之数,只是他仍是摇头,他有更好的。
一剑疾驰,悬停空中。
玉昆岗望去,一柄无形似有形的长剑悬停在许子言一侧,剑尖直指自己。
玉昆岗沉声怒喝道:“许子言,你敢妄动国运?”
许子言哈哈大笑,缓步向前,长剑与他平齐向东。
沉气丹田,整个人扎根大地,不动如山,这一剑,玉昆岗竟然选择拼命死守。
天空中陆续落下雨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许子言并未握剑,那一剑仍旧向东疾驰,只是速度快了太多,一剑如白虹贯日。
玉昆岗想要出手挡下,可已是慢了太多,那一剑连他都没有太多信心接下,所以才一改攻势,如今,剑已去,那么,人便留下来吧。
气运所化一剑连过皇城大小十二门后消散于天地间,整座皇宫如同遭遇百年不遇的地震,为之一晃,以十二门为中心,两侧八百丈被这一剑夷为平地。
玉昆岗秉气一拳出山河破碎,四周天地出现一道道涟漪,许子言犹如断线纸鸢,浮沉不定。
天空落下的雨珠还未触地便被一股恐怖的破意席卷,瞬间瓦解,许子言起浮间挥手借剑。
顾城习剑于术,许子言习剑于道,都是千年来不世出的大才。
顾城剑术古今无双,那他许子言的剑道直逼百年前拔剑问天的君不悔。
我手中无剑,胸中有一气,便向天地借一剑。
继气运所化一剑消散后许子言向天地借一剑。
自城门至东十里阴云被截取作剑,一剑酣畅淋漓远非那催城一剑可比。
“好”玉昆岗也不禁在心中为许子言叫一声好,同时那破碎山河的一拳毫无保留的轰在许子言胸口,许子言竟是一步不退,吐出一口乌黑鲜血。
在此之前,许子言那一剑先玉昆岗一拳刺在玉昆岗眉心,阴云消散不见,长安上空万里无云。
玉昆岗强行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咬紧牙光一字不发。
三拳换三剑,他不算赢,许子言也不算输,倘若此时身处南楚都城,自己催城一拳许子言亦挡不住。
两人相争,不可有半分顾及。
许子言吐血后朗声大小,笑声中血水不断流淌,他只是在笑,一剑催城十里,许子言无愧天下,无愧大楚,只愧对那个昔年为给嫁顾城不惜自绝宗室妹妹。
许子言在笑声中一闪而逝,血染衣衫而不自知。
倘若当年如今日,妹妹,你何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