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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道爷我行道这么多年,好事干得不算多,好鬼见的可是真不少,但要说这赌鬼,在听今天这个故事之前,那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事儿是在那上个世纪末俺县城的一座小村庄中,当时反黄反赌反毒之风刚盛行开来,家家户户都重视得很。要说这黄和毒还好,我们这不常见,说起赌,那可大有说头了。我上世纪时村村户户都有那么几个赌虫,平日里游手好闲,正事不干,就在那麻将馆里赌,小的赌个把十块的当一天的饭钱,大的有时候能赌上好几万,甚至赌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举报?没得管,人家冠冕堂皇地说亲戚朋友凑一块儿热热闹闹打个麻将,警察没有证据也管不了。就这么说着小赌怡情地放纵赌着,讨得村里人人厌狗嫌,暗地里给他们取绰号叫“赌鬼”。
我今天说的赌鬼可不是他们那个意义上的,这里字面意义上的赌鬼。撞见鬼了,这怎么个事儿呢?
要说“赌鬼”中最臭名昭著的那个,当属东村的王二虎。打从出生时起,没干过几天正事,成天到晚和他那俩狐朋狗友顺子和老六在麻将馆赌博。欠下的钱多了跟家里要,他爹不给,和爹断绝关系了,赖在老娘家啃老,活生生给老娘气得五十出头就去见了阎王。
坑家里人还不够,还得拉着冤大头一起坑。前两年见同村的刘福家有钱就三人一起变着法把刘福拉上了赌桌,那是又摆长龙又点暗炮,一晚上足足骗了刘福100多万,当即就害得刘福倾家荡产。刘老头气得上吊自杀了,刘福也被关进大牢判了足足三年。这以后凡是王二虎走大街上没有不吐他唾沫的,除了那几个赌友,没人和他说话,当真是个“鬼见愁”。
正好又到一年中元节。王二虎依旧在麻将馆打了一天麻将,回到家后一扒拉,输了好几百块。
“今天这手气咋这么差劲儿呢?”他琢磨着,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妈呀,今天中元节,还没给我妈烧纸呢!一定是老娘在地下生气了不保佑我赢钱了!”
嘿,你说他有孝心吧,他烧纸是为了赢钱!
于是王二虎就赶紧收拾了一些纸钱和香火跑到路边烧着,其实他妈的坟就在几百米外,纯粹就是他看天晚了懒得过去。就这样凑合着在路边烧了几卷纸钱,嘴里念叨了几声,“妈啊,您可一定要保佑我打牌赢大钱,儿子赢了钱好给您在地下烧车子烧房子孝敬您不是?”这类的废话便算完事了。
最后他又拿起了一瓶劣质白酒,一半洒在纸灰上另一半自己咕咚喝了下去。寻思着有些累了,便把酒瓶往没烧干净的纸灰上一扔就想回去睡觉。
这才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自己刚刚烧纸时没看见不远处蹲着个老人啊?再看这老人面前也是一堆火在燃烧着想必也是在给家里人烧纸呢。
可当看到老人把厚厚一叠纸扔进火里时,王二虎当场傻了眼——老头扔的好像是一叠红彤彤的人民币!!
“老大爷!”见老头又拿起一叠王二虎赶忙拦了上去,夺过手里的钱一看,果然是人民币!
“这么晚了干什么呀,烧的这钱多浪费不是?”
“不浪费不浪费!这不中元节嘛,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喜欢打麻将,我怕他在那边钱不够就烧点给他,让他打个麻将玩玩儿。”老头乐乐呵呵地说,一点也没觉得烧真钱有什么问题。
“哎呦,大爷您可真爱儿子。只是这钱烧纸钱,烧元宝,烧冥币那不都行吗?咱烧人民币干嘛?”这袋子里的钱已经被大爷烧了一半了,王二虎心里那叫一个疼啊,这人民币的厚度起码也一叠一万了,自己哪怕偷偷顺一点,那都打好几天麻将的!
“不糟蹋不糟蹋,这本来就是我们爷俩打牌用的钱。当初他还在时,我们爷俩还常在一块儿赌,现在他没了,连个陪我打麻将的都没有喽!这钱留着也没用,不如烧给他赌吧。”老大爷说完干脆把一袋子钱全倒了出来,足足好几万块钱就这么掉到了火里。
“我靠!这老头子这么有钱!既然他烧钱都这么阔绰,打起麻将来岂不是……”王二虎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就开始冒坏水。既然这老头儿有钱又爱打麻将,自己为何不趁机敲诈一笔呢?
“老人家,真巧,您爱打麻将啊?我和我几个哥们儿也爱打麻将。这样吧,怕您老人家孤独,正好我父亲去得也早,不如我就认了您这干爹,以后天天陪你打麻将怎样?”
“胡闹胡闹,干爹能随便认吗?”老人嚷嚷起来。“不过这麻将确实好久没打了……”老人继续翻弄着人民币,直到钱全部烧光才开口。
“这样吧,麻将我可以陪你们玩几把,爹就不用认了。不过咱先说好,只玩大的不玩小的,最低一万一把的那种,小的没意思。”
“没问题,您等着,我这就叫哥们,去我家赌?”
“你那小地方太小,我嫌蹬不开腿。去我家吧,正巧我车就在附近,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去叫你哥们。”
于是老人走去开车,王二虎立刻把顺子和老六叫来和他们秘密商量着。
“那老头家有钱,咱合伙儿摆个龙门阵,赚他个几百万的他也不心疼。要是他高兴了,收咱几个当牌友,那长期饭票不来了?”
“哎,能行吗?咱去他那赌,万一他搞什么花招咋办?”顺子问。
“咱仨对付他一个,他能使什么花样?到时你洗牌,二虎发牌,我点炮,不怕他不上当!”老千出惯的老六胸有成竹地说道。
于是就布好了局,暗自分工各谈分成暂且不表,等三人商量好了回到刚才那路边时,大爷已开着车在等着了。
接着是一阵糊里糊涂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好似三人都在车上睡着了,被老头喊醒时,已经来到老头的别墅内,一看时间才刚过七月十五。
然后王二虎回忆起这事也是一阵毛骨悚然。他们当时到底怎么去的,坐的什么车,路中经过了哪,下车时那栋别墅是什么样,他都想不起来了。其实当时下车时他就该觉得不对劲儿了,但是对发财的白日梦让他没心思管这些小细节。要是他们早发觉到不对劲悬崖勒马,可能还不会落得这悲惨下场。
进了这房子,王二虎记得那有个麻将桌,除这桌子外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据他所说这别墅外表上看去确实很大,但里面却很闷,一点也不舒服。
赌局一开始王二虎三个便按原计划故意先让老人赢几局,让他赢个几把上上瘾。这一步没问题,老人赢得很爽,把把点炮,但这之后的每一步都出了问题。老人依旧把把都赢,哪怕老六和顺子再怎么暗箱操作都没用。这牌在他手上好似会变,每次都正好摸到他能胡的牌。
起初这三人是各种汗流浃背,这怕不是真遇上个赌神?及时收手?都输个好几十万了不得赢回来?再继续赌?又得输个几十万?
正琢磨不定进退维谷之际,老人用激将法那么一击激:“呵,29万了,够我给儿子烧一次的钱了。我看各位也都累了,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
算了?哪行!这上了牌桌不赢完或输光还想下去?刚刚还犹豫不决的三人瞬间坚定了立场。
“老人家您尽兴了,我们还没尽兴啊,不陪小辈多玩几把?”
“就是就是,俺们这次专程来陪您的,这主不能先退啊!”
“我们足足带了153万,还有的是呢,再玩再玩!”
就这样浑浑噩噩赌了一夜。第二天天都亮了,153万输的精光,裤衩子都好赔上了。
“哈哈,153万,辛苦小伙子们了。”老大爷抱着钱在灰头土脸的三人前得瑟着。
“别得意老大爷,俺们还有翻盘的机会!”老六咆哮着。
“啊……还翻啊?不是没钱了吗?”王二虎愁眉苦脸地看着老六,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倒霉地方。
“还有房子,还有地!我们去把它抵押了,继续赌!”顺子喊道,以往一向牌运最顺的他现在也红了眼。
“这……不好吧?要不我们这么算了吧?”反倒是老大爷先打了退堂鼓。
“别算了呀,大爷。您先去睡会儿,我们回去押了房和地就来接着陪您玩!”顺子和老六说完拉着王二虎就往屋外走去。
一出门,啊?这不就是村外那片林子吗?以往走个几百米就到,也没听说住着啥富人啊。
“顺子,老六,我们真的还赌啊?”王二虎迟疑着,他想象不出任何赌赢这老头的可能。
“呸!赌什么赌?这个老不死的根本就是个赌神!你真是撞了瘟了,还扯我们来!”顺子骂道。
“那你们还说……”
“二虎,你在这把着风,别让这老头跑了,我和顺子回家掏了家伙就来!”老六说。
“家伙?什么家伙?”
“菜刀,绳子,麻袋,吃饭的家伙!”老六冷笑道。
“啊,抢劫啊!”王二虎一听,当即吓得腿软。小偷小摸啥的平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抢劫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
“不……不好吧?被抓了要坐牢的,而且大爷他看到我们的脸了,这要是……”
“哼哼!”顺子的脸直接把王二虎吓了一跳,“死人怎么会报警呢?”
“你们……你们要杀人?!!!”
“嘘——就是这样,他拿我们的就要加倍还回来。我知道你不敢,那你就在这望风。回来把输的钱还你就是了。”老六说。
就这样,顺子和老六各自回头准备家伙事儿,留王二虎一人蹲草丛里监视着老人。王二虎怕被发现就蹲的离老人的房子远远的,心里越想越害怕。
“我就只是想骗点钱,没想着杀人啊,这杀了人被抓到了,可还得了啊?再说那两个家伙想不到竟然心这么狠,今天他们输急了要杀陌生人,等明儿要是我赢钱了或发了横财,他们会不会……”
正害怕着,回过头望去,就在他不远处放着一堆未烧干净的纸灰,似乎是刚烧完不久,上面还飘着一丝丝火星,在那堆灰上面还躺着个空白酒瓶子呢!
这不就是他给老娘烧的那堆纸?!
朝着纸灰瞪了瞪,王二虎试探性地开口说道:“妈?是你吗?”
一阵风把纸灰最上面的几粒灰吹了起来,仿佛是作为回答。
就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样,也不管这堆纸出现在这合不合理,王二虎立刻就把肚子里的苦水向外倒。从小时候如何被欺负,到打工怎么怎么不顺,再到如何被俩损友拉上赌桌的,以及如何对不起刘福,最后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赌博。
“你说我当初咋就染上这玩意儿了呢?不赌,现在没准老婆孩子都有了。无债一身轻,想干嘛干嘛,和老爹也能搞好关系,你也不用这么早死了。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都他妈放屁!十赌十输,久赌必输啊!……”
不知是被他的话煽动的,还是这风的确大了点儿,这刚烧完的火竟然死灰复燃了!
“哗——”这蓝色的火一瞬间就燃旺盛了,连带着上面的瓶子一起烧,只听“咔嚓——”两声,这瓶子直接被烧炸了,一大块碎片直直飞向王二虎,正好刺在他脸上!
当即是鲜血之流啊,疼得王二虎哪顾得上望风,拼命跑到医院去缝了五针才算止住血,脸这辈子是毁容了。
止住血后摸着伤口,王二虎才发觉事情不对。他给妈烧纸钱是在房门口的路边烧的,离那片树林近一千米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再加上那诡异的死灰复燃,那突然爆炸的瓶子……莫非?
“莫非我妈显灵了在救我?”
他立马打电话给警局,说在林子里看到有蒙面歹徒在打劫,让他们快去。他想明白了,不能出人命,让警察去白跑一趟,一来能提醒老人让他小心,二来能吓跑老六和顺子,一举两得。
这个不打不要紧,一打就接到通知,林子里出人命了,两具尸体让他去认一下。
不出所料,正是顺子和老六的,他们的尸体双眼大睁,表情惊恐,是被活活吓死的,更吓人的是他们那张的和圆洞一样的嘴,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麻将!
至于那老人去哪了,警察至今也没找到。整片林子从里到外搜了个遍,不管是老人还是别墅都没瞧见。昨天晚上他们到底是在哪里打的麻将?和谁打的?恐怕只能是和鬼了,因为就在尸体旁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地。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王二虎找到我,对我三叩九拜,求我给他施法驱邪。
我对他说:“二虎,那大爷找到你只是想要回钱财,起初并不想杀你性命,既然你已经悔改且悬崖勒马,我想他便也不会再为难你了。只是你们欠他153万巨款,这么大一笔钱定是一桩命案啊,你好好想想,究竟把谁害得这么惨,才招来此祸。”
王二虎沉默半晌,颤抖地说出一个名字——刘福,那老人想必是刘福那上吊自杀的爹了。
半年后刘福出狱了,我便去找他打探情况。他说他在半年前确实曾遇到过父亲托梦,告诉他在自己坟里藏着153万,出狱后拿着这笔钱好好过日子,千万别赌了。他本以为只是梦,没太当真。我便带他去了他父亲坟前挖了两铲子,当真挖出一个麻袋,里面不多不少,刚好153万。
之后我又曾光顾过这个村庄,特地打听了王二虎的情况。村民说他彻底戒了赌,现在找了个安生工作努力挣钱,还时不时的带酒到老娘坟头上边喝边聊天。话中全是对娘的不舍和感谢,全然没有一个赌字。又问了刘福的情况,听说他用那笔钱开了门买卖,生意好像还不错,前不久刚刚结的婚,一家过得很幸福。
赌鬼赌鬼,这个赌遇到鬼的事儿想必是要就此告一段落了。
整理这篇文章时,听闻县城里新开了一家游戏城,里面麻将,骰子,扑克,桥牌等等应有尽有,还有从国外进口的老虎机等新鲜玩意儿,其实就是个不赌现金的赌场。感叹之余想起王二虎的事,便想亲自去看看他在不在那群人里面。
在开张典礼那天我亲临了现场,只见那灯红酒绿,门前大排长龙好不热闹。各个村头赌鬼都已到场排队等着,一旁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倒也不少,令我欣慰的是不管队内还是队外都没看到王二虎的身影。
正打算打道回府时,我却突然听到游戏厅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贵宾们,今天咱玩儿尽兴了,把这些全换成游戏币,足足153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