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寂寞的灵魂啊,你总是害怕黑夜的到来


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准备期末考试,上午下午都在自习,晚上吃完饭也要看书到九点多。从图书馆回来,冲个凉,短暂的闲暇显得格外宝贵。

一天都在安静的自习室,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都要退化了,很想找个人说话。不是什么节日,没有什么缘由,又不是喝啤酒撸烤串的氛围,和周围的人总有些话说不出口,懒得把过去十几年的历史重新讲给一个人听。

只能把玩把玩手机,希望有两个小红点能刺激一下多巴胺的分泌,只能翻翻通讯录,希望有老朋友懂我的心境。

那段时间,夜晚成了我最怕的时间。


说起来,夜晚也真是奇妙。在黑暗的掩护下,白天的现实笼罩上了一层朦胧,一层浪漫。理智的你我多了一丝矫情,有了二三情愫。

黑夜的神秘感可能来自远古。那时候,阳光意味着男人要外出狩猎,女人要采拾坚果,还要时刻提防野兽。只有黑夜能安放片刻感慨,点点唏嘘。进入农耕社会后,白天意味着“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只有黑夜到来的时候,可以听一听“虫声新透绿窗纱”,可以“把酒话桑麻”。

我小时候在姥姥家长大。吃完晚饭,楼门前的路灯下,隔壁单元的两位老爷爷摆上了象棋,每走一步都要把棋子砸得震天响,好像谁砸的响一些谁就能取胜。旁边围着五六个老头,也是头发花白,手里拿着蒲扇,上上下下扇来扇去,不为祛暑,而是在赶蚊子。一边扇一边观棋,一边观棋一边支招。

这群人旁边,老太太们三五成群,健身器材那里活动。说说东家长,骂骂李家短,偶尔用扇子挡住嘴,做一个嫌弃的表情,可能是在说谁的坏话。

我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小伙伴在楼宇之间疯跑,玩来玩去无非就那么几个游戏。有时候两个人玩着玩着就闹起来了,闹着闹着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就哭起来了,那就散伙,和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还是这几个孩子,还是那几个游戏,接着玩。

黑夜的限制让时间不那么宝贵,老人可以颐养天年,孩子可以玩乐童年。

后来,我们长大了,不能疯跑了,要坐在白炽灯下面读书写字了,环保一点的,要坐在节能灯下面读书写字了。

后来,老人们更老了,不能闲聊了,要躺在床上早早休息了,更老一点的,要躺在乡土中永远地休息了。

但我们对黑夜的留恋还在的,有增无减。

渐渐地,我们发现自己个子长大了,心却越来越幼稚、脆弱;读书懂的书越来越多,读懂的人越来越少;写出的字越来越多,写出的诗越来越少。到了黑夜,我们还想拿起吉他弹唱一曲,却忘记了旋律,我们还像找个老友续上过去,却疏远了联系。

渐渐地,黑夜成了我们最害怕的时间。不怕朦胧,怕迷茫,不怕昏睡,怕清醒。很多人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麻痹黑夜,麻痹来自生命深处的情愫。自觉徒劳,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因为只有孤独寂寞的灵魂,才知道黑夜是多么可怕。


有这样一种说法——晚上不适合做决定。用辩论中的拆题法想想这句话,适合又是什么意思呢?怎样才算适合呢?如果所有决定都在晚上做出,这个世界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也曾在晚上做决定,我也曾在第二天被阳光叫醒的时候希望回去重新选择一次。再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后悔的。只不过黑夜壮了一次怂人胆,让我做出了平日里不敢做出的决定。

文华是我高中舍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文华是个老老实实的人,见了漂亮女生说话都不敢大声。那段时间他一直喜欢我们班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坐在我前桌,没事的时候我总拿文华逗她,看得出来,她心里也有文华。

但是文华这个二货就是不敢说,宿舍里哥几个轮番怂恿他表白,激将法不管用,苦肉计也白演。有一次我们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来,除非他表白,结果这小子硬是在外面冻得我们都心疼了也不敢去表白。

那个学期末,考完试后的晚上隔壁宿舍几个人过来一起喝酒打扑克。文华不喝酒,只是一起打牌,听着我们吹牛逼。大家都很放松,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都一股脑吐了出来,光是心窝子就掏了七八次。

这时候文华突然站了起来,大家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看。看他好像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卡了三四秒,最后卡出来一句“我去厕所。”

我们一阵嘘声之后接着玩牌,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也玩累了,文华却还没回来。

“这小子咋还没回来,掉厕所了吧?”我拿着一卷纸准备去厕所看看。

文华突然闯了进来,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我。。。我。。。我刚才表白了!”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咋样?”我们都愣住了。

他给我们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费劲死了你,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宿舍立刻炸开了锅。

“可以啊你小子!平时把你关门外面都不好使,今天咋这么勇敢。”

第二天,我和舍友一边因为熄灯后大声喧哗罚站,一边想,这大概是我对黑夜最美好的记忆。


黑夜里的决定没有理智可言,因为黑夜从来就不是用来讲理智的。月光的冷峻,需要用发热的头脑来驱散。如果黑夜确实不适合用来做决定,只是因为黑夜中的灵魂太真实了,不会矫揉造作,更忘记了尔虞我诈。

白天的拘束已经赶走了灵感,赶走了真心话,用来阿谀,用来谄媚,黑夜里若是再不做两个任性的决定,岂不是枉活了一生?

在北方生活十几年我一直早睡早起,除非过年守岁,12点睡觉已经算是极限了。到了广州念书,可能是因为白天太过炎热,这里的夜生活非常丰富,12点半之后睡觉也就成了常态。

在以前不曾看到过的黑夜中,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它更感性,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我,他更本真。

黑夜从不是用来寂寞的,但很多灵魂在夜晚不得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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