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5岁,我父亲在我上小学五年级去世的,那时我不经世事,他在世的时候是一个敢闯敢拼的年轻人,常常听奶奶说那时的父亲年龄跟我这般大,他已经独立办煤矿了。
我还有些记忆,那时候煤是人用铲子挖的,用背篓背的,他们浑身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爷爷给他们称量,爸爸到处忙,经常大晚上回家,大晚上回来还要让我背乘法口诀,教我念书,我也没少挨打。
早些的时候奶奶跟妈妈会去煤矿上帮忙铲煤到车厢,奶奶的脸被其他人的铲子铲了个长口子,到现在还有点疤痕,妈妈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都摸不着一点灰尘,火炉总是烫烫的,米饭总是香香热热的。
那时候门口有块田,被奶奶种满了空心菜,那时候觉得空心菜吃火锅好吃极了。
村子前面是一坡梯田,秋天收获的时候,大人们割谷子我们一群娃在里头捡鸭蛋,捉泥鳅,找茨菇,用谷桩做伞,玩得不亦乐乎。
听奶奶说爸爸之前还教过几个学生,一个月二十元的工资,那时候的包子五分钱一个。
爸爸兄弟姐妹七个人,他是老二,或者是生活的无奈,又或是想改变这样的生活,没办煤矿之前爸爸去过云南打工,奶奶说爸爸走之前偷走了她放兜里的五百元钱,他穿着奶奶编织的草鞋坐公交车,很多人盯着他的脚看,还问他是在哪里买的鞋,多少钱一双。
后来爸爸回来跟妈妈结婚了。妈妈个子高,一米六七,瓜子脸,身材细长,外公是吃公家饭的,外婆识几个字。外婆家条件相对于奶奶来说好太多,爷爷常年在外做木工,挣不了几个钱,一家人的吃饭问题都是靠奶奶种地,那一年,我一个同姓大伯也喜欢妈妈,那个大伯的爷爷是退伍军人,哥哥是中学教师,他自己带个眼镜,几个姑姑经常在我们面前打趣说那时候大伯的妈妈去我外婆面前说我家穷,让我妈妈嫁给她儿子,这个事一传就传了好多年。
后来爸爸跟妈妈结婚两三年又去云南了,听奶奶说爸爸跟人家一起偷被子放哨被抓了,后来念在是初犯,罪行轻,关了三个月释放了,我还记得他出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去村口接他,鞭炮炸得很响,那时候天冷,他说在里面被打得很惨,还跟其他犯人相互打。
后来不知怎么凑来的钱开了煤矿,这个煤矿让我们村的人生活越来越好,我家是村上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一到晚上,屋子里挤满了人,有的站到外面有的站在窗边观看,跟街上两元钱的电影院一样热闹。
当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过的时候,爸爸离去了,那天早晨他开车去城里开会,要送我去学校,我拒绝他了,我说想跟同学一起走路。
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个叔叔把我叫上车了,他说爸爸跟他说遇到我顺便载我去学校。
当我中午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二姑姑跑来告诉我赶快回家,爸爸死了,那个时候我蒙了,怎么可能,早上我们还说话呢,我还半信半疑的时候她使劲拽我,把我拉上车,车厢后面是爸爸的遗体。
天哪,有谁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此时此刻,我一颗眼泪也流不出,我的心有一半塌了,我的靠山有一半倒了,从此以后我再也看不见他,是吗?我是不相信的,他之前车开翻过几次,每一次都不是没有事吗,我的心里一直这样想着,完全听不见旁边人的哭声,我一直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他一定是不想看见我们假死的!我一眼也不敢看后面躺着的身体,不敢看他被摔得稀巴烂的身体,不敢看他有一半的头都不见了,我怕看见看见这个人是我最亲爱的爸爸,我怕我认得他,我怕他真的就丢下我们离开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反过头去看了,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心里有块石头卡住似的喘不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