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年中,江南有两场雪,下雪时的境遇却截然不同。
1月25日的那场雪,造物主似乎并不想在冬季里像模像样安排。他告诉雪仙子,你想下来就下来吧,我反正早已答应江南百姓过一个暖冬。可江南百姓似乎并不接受他的好意。于是,雪花终于在等待里在盼望中飘来了,飘到大地上,走进人的心窝里,那个喜气,喜气那个连连。有时啊,迟到的雪,大地特意开满茶花欢迎你,人心呢,也差不离。
12月8日的这场雪似乎在意料之外,因为上月底气温没有一丝败象可寻,即使在月初,我还在捉摸着双休日再去隔壁婺城区打探秋色。想不到才没几天功夫,气温连滚带爬一路跟随小雨下来,都要跌倒在零度甚至零度以下了。雨雪雨雪雨夹雪,一连下个五六天小雨,地温不降雪不下落才怪呢!
幸好,文友浩然兄及时发来同乡生日晚宴的图片,我才感到另外一种气氛,与北方不同与江南不同的氛围,因为在广州城在珠江边是看不到雪花飘散的情景。如果有,那绝对是一场百年一遇的“盛宴”,只是广州偌大的城区也没有空位子犒赏我一个。
少年时对雪的记忆,似乎与自留地连接在一起,最美的情景是跟随母亲去自留地里挖大萝卜。绿油油的菜叶,即便埋在半尺厚的雪堆里也想展现自己妖娆的身姿,希望母亲与我怜惜它珍爱它。可惜的是,它最终与白萝卜身子一起走进年猪山羊的肚子里,而萝卜丝、萝卜水正好可以用来洗我的手脚。母亲说:“趁热洗洗,可防止(治好)冻疮呢。”也许到今天才明白手脚生冻疮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身上卡路里不够,鞭长莫及的手指脚趾只好挨个受冻,才落下一颗颗冻疮。
而青年时对雪的记忆,似乎与村里废弃的石宕相约在一起。联想到此,故意提前起床,想连续抖几下身子也抖不开,就像夏季的山洪,最喜欢与溪边的稻田搏斗 ,而雪花也喜欢积累在初长的小麦大麦的行距里,不想离去。直到今天,我还喜欢观赏山间裸露的石头,一种叫“红石团”会被风化的石头,这与父亲有关,与父亲手中的钢钎、“六磅榔头”、“八磅榔头”更有关系。钢钎是用来撬开红石团的,而铁制的大榔头是专门用来对付麻石的。两种石子的最终命运也不同,一是马蹄形岗头地——有肥水浇灌的麦地土豆地烟草地,独独不是高粱地萝卜地蔬菜地,一是专用于岗头地石坷的,防止水土流失。好在它们至今还依偎在一起,永不分离。
大雪后,父亲背着锄头去麦地母亲挑着扎箕去萝卜地,一个牵肠挂肚的是来年人的口粮,一个心想的是年猪山羊当日即时即刻的口粮。我想,他们俩关心的主体虽不同,但究其本质,似乎还是一个笛子里吹出的曲调,没啥区别。
下雪花了吧?今早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全家人都不必为口粮担忧了,甚至我的亲兄弟亲姐妹也会这样。但物质上的口粮没事了,精神上的“口粮”、“卡路里”可咋办好啊,能满足一年,支撑一辈子吗?
陈水河原创于2018.12.9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