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学为开发本身所固有的内在生命力,必须扬弃那个以语言和形式为出发点和目的的虚幻的文学本体,重新确认植根于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植根于历史运动和社会生活的真正的文学本体。从而加深了对于把外在的阻力转化为内在的动力的那个现实的创作过程的理解,促成了文学运动与历史运动的一致。”高尔泰在此提到的“虚幻的文学本体”与“真正的文学本体”就是文学的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本质。如果文学失去了后者,也就是没有“植根于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植根于历史运动和社会生活”,那文学不过是人类的“文字游戏”罢了,或者也叫“空心文学”。这就是一切“伪文学”的本质所在,或者。说到底,这一症结的根本就是忘记了“文学即人学”的这一出发点与落脚点。
(二)
“文学的当代意义是启蒙……同人的愿望、意志、信念、爱和恨的情感以及人的一切创造活动互为因果的文学的历史性和社会性,是文学本体生命的根,那么把这根植在当代中国的现实土壤,就应当成为文学活动理所当然的追求目标。”这里,作者说的是文学在当代的“意义”与“生命的根”,与以上论点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也再次证明了文学是人类的文学,是现实的文学,是来源于人类生活之现实的文学。
(三)
“文学作品不是物理定律也不是数学方程,因为它具有人的主体性和思想性,也就必然地具有当代性和现实性。而当代现实最强烈的进步需要就是启蒙。因此启蒙不仅是当代作家应该意识到的道义责任,也是其作品走向世界、走向永恒的必由之路。”“道义责任”是作家着眼于现实的“主体性和思想性”的力量源泉,因而是决定“作品走向世界、走向永恒”历经时代人们与洪荒岁月洗礼后的根本因素。因为作品是人在时代生活的反映,作家的“道义责任”是人根植于时代现实的人格与精神力量,是支撑作品能实现它所能达到的应有高度的决定性因素。
(四)
“灵感本身是在障碍物前长期积聚起来的心理动力的突破障碍,它的价值取向仍然取决于心理深层的价值取向(正因为如此,我常说情感是比思想更深刻的思想)……文学灵感的无意识显现也不会脱离作家一贯固有的人格、风格、世界观和产生于现实处境的具体感受。在概念运算和符号操作这一中介环节的后面,动力和结果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联系,意识到这种联系,是一种文学的自觉。”这里所提及的文学创作的两个重要因素:“文学灵感”与“动力和结果之间存在”的“联系”。首先“文学灵感”第一是“取决于心理深层的价值取向”,意思就是作者的精神层次与三观取向;其次是“在障碍物前长期积聚起来的心理动力的突破障碍”,即灵感不是突然而来的,是长期遇挫后思考并“突破障碍”的结果。无论是第一个要素还是第二个要素,都是作者积极主动所为的结果,如果一个没有“道义责任”感的作者,自然就不可能有具备“文学灵感”。
(五)
“人们陷于双重麻木:第一是对痛苦的麻木,包括荒谬意识的缺乏;第二是对美的麻木,包括同情心的死亡和道德情感的沦丧。造假药、买空卖空、见死不救之类,不过是这种双重麻木的部分表现而已。这一切都可以概括为一个词蒙昧……消除双重麻木的道路,同时也是自我创造和在创造中形成文学的道路。”这里,作者告诉了我们时代社会风气和景象的深层原因:“人们陷于双重麻木”。而作者作为一个身负“道义责任”使命感的文学创作者或时代风向标的代言人,如果“陷于双重麻木”,那就不仅是他本人的灾难,更是时代及人们的不幸。
——高尔泰《文学的当代意义》
(六)
“文学艺术是人类思想感情的表现性形式。而思想感情,只能是生活实践及其矛盾冲突的产物。脱离了生活,脱离了现实,也就断绝了灵感和激情的源泉,断绝了创新的动力。艺术史上所有伟大的造型者,无不是从自己时代的重心吸取能源的。没有这个动力和能源而要创新,就不免做作。所谓矫情,所谓伪现代派,都是这么来的。”这里更为直接地提到了“伪现代派”形成的根本原因:“脱离了生活,脱离了现实”。因为,它及时“灵感”的“源泉”,也是“激情”的源泉。而文学缺少了这两个,还剩下什么呢?那就是“假”与“空”,即便“华”也“不实”了。
(七)
“自由,是要自己去争取的。等待别人赐予或等待别人冒险为我们争取,这种等待观望的态度也同看客精神无异。所以文学的变迁,是与文学以外的许多因素(所谓“非文学因素”)有关的……我们能否走向未来,虽然取决于许多客观因素,包括既成事实,以及规律和前提之类,但也取决于我们的选择和为之而奋斗的决心与意志。”“自由”是创作的灵魂,因此,作者把它提升至“我们能否走向未来,虽然取决于许多客观因素……但也取决于我们的选择和为之而奋斗的决心与意志”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
(八)
“我们自己的自由选择提供更大的余地。这种千差万别的变化,不但是人格价值和精神价值出现新萌芽的源泉和希望,也是文学、艺术、美学发展的动力源。“看客文学”的错误在于放弃生存努力,游戏人间而听凭‘必然性’或既成事实支配。”这里揭示了“看客文学”的从深层根源,因为它涉及“人格价值和精神价值”,所以,也揭示了当代社会人的“软骨”症病状。人精神与价值的深层缺失,才使导致文学之“游戏人间”。
——高尔泰《“看客”的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