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王

我幼小时体弱多病,父母亲一直对我的身体发愁,因为我是大家庭里的长孙,很受重视,为医治我的身体想了不少办法,但效果总是不好。老家人迷信,于是请了当地有名的“神仙”【1】来给我看病,结论是我犯了“将军剑”,也就是说孩子命大不好带养,最后“神仙”开了一个求解的方子,一是画了很多“符咒”装在瓶子里,让父亲把瓶子在无人的时候【2】埋在大路上的石坎下,估计这是阻挡一切妖魔鬼怪的侵犯;二是做法事找了几个父辈做我“干爹”,大家一起来把命大的我带大。不过,听父亲说,似乎这样以后,我的身体真的就慢慢好起来了,也许是家人的心理作用吧。

我从小有个特长,就是会讲故事。

老家关于鬼神的故事很多,我的爷爷是一个不识字的“文化人”,因为他见多识广,有阅历,很懂礼数,知道很多“周围团转”名人的故事,他常常讲给我听。我母亲是一个初中生,她是我们村里真正的文化人,她经常给我翻看一些画本【3】,我当时似懂非懂,我常常把自己带入到故事中做主角,一个人沉思冥想,有时一个人还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比划动作,大人们都觉得这娃儿有点怪怪的。总之,我慢慢成了村里有名的故事大王,我是到处都受欢迎的“大人物”,还常给大人们讲故事,很多故事情节也是我编撰的,一些故事被我绘声绘色外加一些动作讲出来,把那些大人们笑得前合后仰,讲鬼故事都能把他们给吓住。逢年过节,有些家人还烧好开水,准备些糖果,请我去讲故事,小小年纪就是远近闻名的故事大王。

关于讲故事,还得说说我外公。我从来没见过我外公,听我爷爷讲,外公是一个“大文化人”,他是中华民国时期的一个“教书匠”【4】,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受不了恐吓上吊自杀了。我记得在我们家的一个箱子里,听说是外公遗留的东西,里面有很多手抄古书和故事书,还有一本康熙字典。其中有一本是《资治通鉴》的手抄本,其他手抄本就不记得了,故事书有水浒、三国演义、聊斋、西游记等,在小学的时候,我也是囫囵吞枣的把那些故事书看完了,这些为我讲故事铺垫了很多基础。由于我会讲故事,也为我生活中带来了很多方便,我身边跟随了一批小伙伴,我打柴、放牛、做些家务,包括上学、放学时背的书包,都有人积极帮我代劳,他们就是想听我讲故事,我讲故事有时编的是连续剧,每到紧要关头,我就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吊足了胃口。那个时候,总有一帮小伙伴对我形影不离。

因为爱讲故事,就特别喜欢看画本,而且还经常收集画本,那个时候把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岳家将、杨家将的画本都收集齐了。为了看画本,我受了大人不少责骂,有时藏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有时躲在柴禾堆里看,有时把画本带到学校去看……在坡上放牛经常因为看画本太入迷,牛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记得有次在放学回来的路上看画本,边看边走,竟然被挑水的父亲撞见了……最难堪的一次是我上学迟到了,那次真的不是因为看画本迟到,班主任却来搜我的身,在我的衣兜里找到了一个画本,大概叫什么《真假爱情》,具体名字也许不对,大意是一对恋人中因为男的得病后失明住院,女方抛弃了男的,女方的妹妹冒充姐姐照顾男的,妹妹最后得到美好姻缘的故事。班主任老师非要说我这是在看黄色书籍,不但没收了我的画本,而且还让我站在太阳坝里嗮了一下午。为了收集和看画本,我受了不少责罚,也许是大人们为我好,怕我因此荒废了学业吧。从那以后,我痛定思痛,把所有收集的画本全处理了,卖给了同学们,大概是一分钱一本,足足卖了一两块钱。

会讲故事占据了我童年很大的记忆,估计这与我后来演讲与口才的能力密不可分吧。

这就是我,一个故事大王的故事。

丁酉年农历十月十五日于皇冠东和

【1】:在老家很受尊重的阴阳师或巫师

【2】:意思是不要让人看见,一般是大清早或深更半夜

【3】:就是连环画和小人书

【4】:那个时候老家对老师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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