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青年

问题青年

        课程日的每天八点,是教学楼铃声响起的时刻。四人总会在七点醒来,通常,阿辰会从枕头下面摸出他的锤子,点开网易云,一首《忽然》,奏响了接下来十七个小时的序曲。

        “忽然间下起雨来,忽然间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歌是平缓的,新的早晨,我们都没有太多期待。

        走出园门,眼前是横七竖八的奴才们,他们有着各色的名字,叫小蓝,叫小黄,叫小橙。各色的他们有着各自的丑陋,有些没头没尾,有些没胎没气,但是宿命犹在,他们的一天也必须在这一刻开始。早早地被人利用,努力地为那个背上的人艰难地跨过曲水桥,压过减速带,穿过石子路,溅起泥浆水,便迅速的被抛弃。不舍昼夜,终被遗弃坟场。

        “你看见旁边那小黄了吗,它被人锁起来了。”

        “准是贱婢。”

        走进教室,就好像走进一块地盘。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有些人提前到来挑选最钟意的位置,也有些人早有打算,让室友帮忙抢座,还有的,在吵杂的铃声渐静后,从后面夺门而入,哪空往哪坐。随着来过的次数越多,每个座位上都固定地留下了每个人的气味,气味区分彼此,便就形成了地盘。

        阿辰一行人的地盘,是教室的左前方,老师的右前方。

        “为什么你选择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们选择这个地方?”

        “因为,有阳光,有树荫,有微风,有冷气,有暖气,充满生机。”

操场有棵树

      西北操场有棵树,这棵树,长在跑道最南端栅栏的外侧,夹在素拓基地和栅栏之间。

        白天,当阳光普照之时,它并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四处通透的操场,在进入十二月的雨季,人也不多,便没有太多注意力。即使是七八月的炎夏,刺眼的太阳也不会让什么人注意到它。

        它很大,伸出的手甚至比其他树的个子还要高,能比过它的,已经不是树了,而是周围铁锈斑驳的栏杆。

        它很美,且疏密有序,最美的地方没有遮盖别处也没有被别处遮盖。当阿辰气喘吁吁的跑完第十几圈,当他慢下来,当他来得及从直盯着它到回头看它,他能看见最美的它。除了它,所有层次不齐,胖瘦不一的树们,都被背后的路灯压出一团黑影。只有它,在混浊的城市光和淡泊的月光交织下,保持着自己的风姿,用树叶和树枝的编排,沾染光与暗,崭新的画在纸上。

        他爱的是夜空下的它,天空也只宠爱此刻的它。即使在有光有热的时候,他也注意不到它,何谈爱它。

山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要开,谁都不要开!”在敲门声来之前,阿金是如此突然地冲进了寝室,又躲在了厕所,他向我们咆哮着,也向大门咆哮着,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一直也是被门框束缚着。

        “她很烦!我叫她走了,叫她不要来,她偏要来!”

        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我开了门前的小窗,看见的是一个高大瘦弱的男生。

        “你做什么,你敲什么?!”我质问着。

        “我找阿金,社团找他有事。”男生的言语,充满柔弱感。

        “找你妈的事,你走。别他娘的浪费时间,赶紧走。”我撞上小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还是继续敲着。

        “咚咚,咚咚,咚咚。”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敲,我敲了你你试试!?”我怒火中烧的打开门出去指着那个看起来好像是比我高的瘦子,吼着。

        却有一团影子,迅速的从我背后蹿了过去。

        “阿金,你听我讲,你给我点时间,我……”

        “你走开,你不要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我实在没想到,或许我帮了倒忙。

        他们开始在房间里撕扯着,一个似乎有千万句话还来不及说,一个好像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听。

        争执与焦灼。我不明白前因后果,却听到了“时间”。

        “你不要走,你给我一点时间。”

        “你需要我,你不要这样。”

        ……

        争吵凝固了起来。我、阿缘、阿兴、那个男生,以及我为了保护阿金不被女生找到,喊来的一层楼的弟兄们,都看着那个角落。角落里是他,和她,他一直用手臂挡着她,撑开距离,而她执着的试图抓住他的手,却被一次次打下去。

        “好,你听我讲,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我听见,阿金在妥协,女生却还是不依不饶,阿金把他们全都推走,闹剧在敲门声中告终。

        “你女朋友?”

        “不是。”

        阿金我没有太多印象,至少是从大学开始时,他就不是寝室里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

        第一次看见他,是一头长发。在我眼里,有着一头长发的人,便像侠客一样,但是如阿金一样还把头发烫卷的人,我也断定不出什么来。

        因为阿金在学校混社团,经常被我们三人看到边上换着不同的女生,所以我们经常故意嘲笑着,说阿金,你今天又跟哪个女生出去玩了?

        这场闹剧后,我才接到了辅导员和书记的通知,说阿金生病了。闹剧开始前,他就已经接受治疗一段时间了。那之后的他,习惯在阴柔的雨天里,听着《山海》,趴在床上,偶尔却又不为人知的把过往一切的罪恶强加到自己身上,这样的他,会感觉,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就会好起来。

        “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好起来。”

        我不太明白,和其他人一样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倒下”?突然听说,他的父母,还在与辅导员责怪他的孩子患病,在此时,不是在关心,也不是在揪心,却还在把原因归咎到他自己?虽然我理解,很多时候,父母和自己不过是两块独立的个体,血缘的纽带,不过在一些既定的场景下留存,触发些许关联,长久时隐蔽在我们背后,但是,当你作为父母能够去拯救你的孩子的时候,为何又不愿直接伸出手,而要先将其拳打脚踢一番,再摆出一张慈祥的嘴脸?

        我跟着阿金,度过了他在学校的最后几天。

        阿金拒绝了我跟着学校老师一起把他送回家的计划,他说不想麻烦太多人。我临走前,把我的行李箱塞给了他,让他装上他本以为带不走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一年,或许明年八月。”

        走的时候一大清早,我送他去了地铁站,同行的只有住在斜对面的宁哥。宁哥和我,都是一直认可阿金的,他的思想,他的能力和胆识。     

        事后,我发觉,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走了。据说,有些人还分不清,谁是阿金。

为了让“他们”知道他走了,却又不影响到他,我选择了用语音发给班里的人。他离开的原因,成为了他人嘴里热烈讨论的话题,我却只收到了一个人对阿金的祝福,她说,她能感同身受,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回来。

        一年后的今天,阿金回来了,依然是一袭长发,罩住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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