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同学

    　残阳如血，玄衣少年骑着骏马，踏破满地秋叶，志在幽州的狼榜。入城后，随即翻身下马，脚踏民家瓦，飞速向人群奔去。近了，近了，近了……

　　眼看着直逼狼榜，忽然间，地崩山摧，天摇地动，所以的景物人群都开始抽象，旋转……

　　姜忆之是被摇醒的。

　　她努力睁开好像黏在一起的眼皮，看了一眼时间，“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还没嘟囔完就往被子里缩了一节，右手拉过被角，左手揪住被子的边缘，将自己又裹紧了几分。

　　那一刻，世界是渴望静谧却不太平的。

　　一阵鸡飞狗跳后，姜爸爸拉着她在传达室等新班主任，她半眯着眼，盯着门外陌生的大石头好一会儿，终于看清上面赫然用行书写着是实验小学四个字。她晃了晃小脑袋，看着渐渐走近的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妇女，打架的眼皮终于双双停战。

　　当时钟指向七点四十，距离报道还有二十分钟，距离见新班主任还有三米时。

　　姜忆之蓦的一哆嗦。

　　她，全醒了。

　　张老师，四（三）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素有人民教师的细心，耐心，专心等责任感使命感，以优雅、温柔、大方、美丽（皆自封）闻名于年级。据小道消息称，有望在明年成为年级主任。此时正站在半开的后门前，脸是越来越黑，表情是逐渐扭曲。

　　而此时的四三班，可谓锣鼓喧天，笙歌鼎沸。

　　光抄作业就分为正在乖嘴蜜舌借的，借完在奋笔疾书狂抄的，当然还有一批没借到只能靠瞎写的，自然还有些老油条，惨白的作业一如他们坦荡的心情，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此外还分为零食组，聊天组，打闹组以及人丁稀少的洁癖组……

　　张老师右手扶住额头，将薄薄的一层刘海撂倒头顶，露出异常高的发际线，又放下，随后单手做梳子，先左后右再中，抓了几把就当整理好了刘海。

　　“咳咳！”

　　……教室依然在沸腾。

　　“咳咳！”这次加上了动作。

　　后排的同学终于意识到不对，迅速安静下来，好几个开始拼手速，快速将作业本往抽屉里塞。也有几个机灵的开始使劲戳前排。

　　“咚~咚”这是食指与中指狠狠砸在黑板上的声响。

　　这次的效果显然一针见效，立竿见影。

　　针落有声。

　　窗外的三月春，柳嫩芽，花初苞。

　　姜忆之低着头跟着老师从教室后排走到讲台。身上好多视线，这就是引人注目的感觉吗？果然不喜欢啊，浑身不自在的。

　　“同学们，这是今年转到我们班的姜忆之同学，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熄火的沸水再次闹腾起来。

　　张老师生生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深呼吸。

　　“大…大家好，我叫…我的名字是姜忆之，今年11岁。兴趣是…”姜忆之看着讲台下逐渐闹腾，讲话开始磕巴起来。

　　十岁出头的孩子大多是第一次看见转校生，他们只在意“转校生”这个仿佛闪着光的…身份。

　　“转校生诶”大家开始小声讨论起来。“好像有些普通。”

　　…… ……

　　没人听她讲话，没人在意她。

　　就像下坠到深海，苦涩到无法呼吸。

　　她终于张开嘴而发不出声音。

　　姜忆之有些无助的看向老师，看见老师好像在回复消息，她只好窘迫的开始环顾四周。

　　她看见了昨天看见的女孩，不会吧，这么巧。但她应该不会在意我吧，好像和一个组的孩子聊得很开心的样子。还是不要太期待好了。

　　其实关于“昨天那个女孩”的情况是这样：

　　“啊，就是她，昨天搬到我家隔壁的……”黄柚一异常激动，开始拽着同桌的衣服摇晃。（没错，昨天遇到的孩子叫黄柚一。）

　　她同桌苏漾很配合的摇晃着。“好好好，柚子，放手啦。”

　　“我要邀请她一起吃饭！”黄柚一持续兴奋输出中。

　　“好好好。”苏漾有些无奈的笑着。

　　“吼，那个空房终于有人住了，要不是没钥匙，当成秘密基地多好啊。”

　　前排的小男孩夏子瑜转过身，右手手背撑着下巴，左手食指扶了下眼镜。

　　“你就想得美吧。”终于挣脱“魔爪”的苏漾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怎么样，柚子？这周末接着去找找秘密基地？”夏子瑜发出邀请。

　　“我们再往西边的那条小河走走吧。”苏漾开始兴奋“骑自行车去吧。”他已经开始计划了。

　　“不要……”然而柚子的声音没有传达到两个兴奋讨论的男生那里。

　　“安静！安静!别闹了，姜同学就坐到韩佳佳旁边吧，第一大组后面那个位置。”张老师回复完消息，看姜忆之已经讲完了，“大家把作业放在桌上，各科课代表收下作业。班长和学委，去领一下粉笔之类的。”

　　姜忆之有些紧张的抓紧了书包带子，僵硬的移动到最后一排，“你好。”她向一群盯着她的人微微鞠躬道。

　　她新同桌朝她点点头，拿着几个作业本就走了。

　　“坐坐坐，你以前哪个学校的啊？安定？健康？还是师范？”

　　她刚把书包塞进抽屉里，前面的小胖子便好奇的开始问问题。

　　“那个，其实我是z市的。”

　　“哇哦！”小胖子异常激动“那你是搬到A市的吗？”

　　“对，因为我爸工作的原因。”姜忆之乖乖回答着问题。

　　而与姜忆之相隔一大组的黄柚一把所有作业往里面的桌子一推，“交给你了，同桌，我走了。”说完哼着歌蹦跶着。

　　走到后门口的黄柚一停了一下，对靠门的姜忆之，绽开了笑颜，“小忆之，小忆之，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啊”姜忆之有点开心又有些惊讶，直接愣住了，看着女生还在等回复“好的。”

　　她的脸有些发烫。

　　“约好了呦。”说完去找门外的等她的班长了。

　　“哇！怎么怎么…你认识黄柚一？”胖子一脸震惊，转而又露出羡慕的表情。“悄悄告诉你，班上好多男生喜欢她呢，长得好看，成绩好，人也好，还有两个青梅竹马一个班，简直是女神啊。”

　　胖子压低了声音“快告诉我，你怎么认识她的啊？”

　　“就，就是邻居，昨天打招呼时见到了。”姜忆之有点高兴又有些害羞。

　　原来她叫黄柚一啊。没想到她主动和我说话，有点开心。

　　“邻居啊，天啊，那你认识苏漾，夏子瑜吗？”胖子俨然一副八卦的模样。

　　“不，不认识。”姜忆之摇了摇头。

　　“诶呦，跟你讲，他们俩和黄柚一家很近，就经常一起玩，关系老好了，那那那儿，不知道是不是家长要求的，他们三个还一个组，那个苏漾，那儿，你看啊，欸，就贼好看的那个，我一男的看了都觉得帅，他还是个混血儿，你说……”胖子像打开了话盒，吐沫横飞的停都停不下来。

　　她呦不过胖子，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不小心和它对上眼了，赶紧转过头。

　　姜忆之此刻真的很想拉开书包，整理物品。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哦，这样啊，哦。”的敷衍着，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

　　听了一会儿，看他架势是不打算停下来了，而胖子的同桌，正奋笔疾书，无暇理睬他们。姜忆之决定打断胖子了。

　　“对了，同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哦，对，我叫田宇。你可以叫我小胖，大家都这么叫。”田宇已经坐实了话痨，又开始絮絮叨叨“话说黄柚一也有个绰号，叫柚子，本来大家都叫她柚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夏子瑜和苏漾的专属了，其他人只能偶尔说说。还有啊……”

　　这三个人是有多出名，从刚才开始田宇就没停过。

　　姜忆之开始悄悄收拾起来。

　　“我只跟你说，我发现啊，黄柚一人缘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基本上一个人吃饭。”胖子神秘兮兮的靠近姜忆之说。

　　见姜忆之感兴趣的样子“嗯？为什么？不是说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吗？”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奇怪，除了夏子瑜和苏漾，黄柚一没有和其他人结对吃饭过。就算是吵架的话，也不可能，我和他们三个人四年同学，我压根没看见过他们吵架。”

　　胖子开始莫名嘚瑟，“而且我觉得啊，夏子瑜和苏漾可能不知道黄柚一一个人吃饭，因为啊，我总觉得，他们两肯定都喜欢黄柚一，现在没看出来什么，说不定将来啊，他们两能因为黄柚一打起来，啧啧……”

　　“这，这不太可能吧。”姜忆之觉得胖子说的话很奇怪，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嘁，田宇你想的也太多了。”黄柚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双手交叉，一副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的表情。

　　“书上都这么写的！”胖子据理力争。

　　“你都看的什么玛丽苏文章。少看点。”黄柚一一听，笑的有点欢了，“多看看正经书，少看点歪门邪道。”

　　姜忆之听的一脸紧张，生怕两方吵起来。她想打断这个话题，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又觉得黄柚一有点说的有点严重了，盯着胖子，担心他生气或者难受。

　　怎么办……她不会安慰人啊。

　　“我那，我看的才不是玛丽苏”胖子气势有些弱下来了，“是班上女生借我看的。”

　　“啧啧，是语文，数学，英语书她不香吗？”黄柚一开始模仿菩萨，将一只手竖在胸前，双眼也闭上，“虽然它们确实不香。”

　　姜忆之被逗的咯咯直笑。

　　胖子脸憋笑憋红了。黄柚一看见了，开始左右小幅度的晃，终于耗着小胖爆笑出来。

　　“真是的，下次别随便说姑娘家的话，还打架呢，一天到晚想啥呢。”黄柚一微叹了口气，用一种糟老爷们的口吻说着。

　　“下次不说了，不说了，真的，我保证！我发四！”胖子夸张的表演着悔恨。

　　“这还差不多。”黄柚一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表情。

　　等目送黄柚一飘回位置时。

　　胖子露出沉思的表情，“你就当今天听了个笑话吧，我不该随便议论别人的。”

　　“好的。”姜忆之点了点头。

　　然而胖子显然做不到闭嘴，没过一分钟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班里的小道消息。

　　姜忆之已经开始把这些当成背景音乐了。

　　“胖子，你吵死了。闭嘴啊。”胖子同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朝小胖低吼了一句。是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子，一头短发，单眼皮的眼睛看着胖子似乎能喷火。看上去很有个性的样子。

　　“干嘛，又没和你说话。”胖子赖皮的模样看上去不是第一次吵架。

　　“新同学你说，胖子话多不多，是不是很烦！”短发女孩转身问道。

　　“我……”姜忆之突然被Q到，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她不太喜欢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你们吵架不要问我这种两难的问题啊。

　　“王梓欣，你心情不好拿我撒气是吧？”胖子脸冷下来了。

　　“哈？从刚才开始就突突突说个不停的是我吗？”妹子也怒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成天八卦，还到处瞎说吗？”

　　“什么，你个倒数有种再说一遍。”胖子脸气红了。

　　“你喊谁倒数！”妹子开始发射死亡光线。

　　“可那就是某某人嘛，成绩死差，不写作业，还一天到晚一副谁欠他钱似的。”胖子冷哼。

　　“你！”似乎击中妹子软肋了。

　　两人开始冷战互瞪。

　　姜忆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吵架。她有好几次想插句话让气氛缓和一下，却被两人华丽丽的无视了。

　　两人随即转朝前，谁也不搭理谁了。

　　姜忆之最终没有勇气打破这尴尬的画面。

　　等韩佳佳交完作业后回来时，面对的就是连空气诡异的凝固起来的气氛。

　　“又吵架了？”韩佳佳挑了挑眉，坐下来，看着的姜忆之问道。

　　不知所措“嗯。”姜忆之心里非常希望韩佳佳能打破这局面。

　　然而韩佳佳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开始忙着擦自己的桌子了。

　　姜忆之愣了一下，感觉韩佳佳不想管这事。是个高冷的女孩呢。

　　“那个，不用管他们吗？”姜忆之有点不确定。

　　“就放着他们呗，习惯就好。”

　　她纠结了几分钟，鼓起勇气想调节前排两人的吵架，“那个，吵架不好。别吵了。”

　　两人回头盯着她，她只感觉头皮都僵了。

　　姜忆之微微低头，用刘海挡住了一点他们的视线。

　　“同学，你是不是也觉得胖子吵。”王梓欣一脸认真的问。

　　“实话实说的话……是有些吵的。”姜忆之咽了口水，看着王梓欣一脸赢了的表情，田宇一副打击到了表情。

　　“只是一点，一点而已，可以忍的。”胖子已经哭笑不得了。

　　“而且，那个，我叫姜忆之。王梓欣同学。”

　　胖子这回笑出了声。姜忆之满脸疑惑，笑什么？

　　王梓欣看着姜忆之一脸呆呆的表情，发出爽朗的笑声，“诶呦，别见怪，别见怪，我记性一直不好。”说完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消停点。”韩佳佳插话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以韩佳佳一句，“消停点。”结尾了。

　　之后的打扫卫生与搬书发书都在欢笑声中过去了。

　　再熬过老班照例且毫无新意的班会课后，又看完了撒贝宁主持的《开学第一课》，这天上午才告一段落。

　　期间下课时，韩佳佳想到姜忆之应该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随口问了句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吃饭。

　　“当然，你也可以和王梓欣一起。”

　　姜忆之刚准备开口，便被“顺风耳”胖子抢先了。

　　“啊，韩佳佳，我跟你说，姜忆之居然是黄柚一的新邻居，刚刚黄柚一就过来说要和她一起去吃饭了。虽然现在姜忆之和夏子瑜，苏漾还不认识。但是吧，你说……”

　　就看见韩佳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此时的姜忆之还不知道，苏漾对韩佳佳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今后面对的会是另一个版本的韩佳佳。

　　她此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傻傻的笑着，但在韩佳佳眼里，却扭曲成了炫耀。

　　“啊，这样啊，邻居啊。”韩佳佳有些僵硬的笑着。

　　“是的，我还不知道黄柚一是怎样的人呢，感觉很好相处的样子。”姜忆之压根没察觉到她同桌的僵硬。她完全沉浸在感觉第一天便交到好多朋友的喜悦中。

　　“是个很好的人，很厉害。”韩佳佳有些苦笑道，“比不了啊。”

　　“嗯。”姜忆之突然有些担心了，自己配当黄柚一的朋友吗？

　　午饭时刻很快到来了，显然没有留什么时间给姜忆之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