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清鸣山不是特别高,但却也还算陡峭,从山上流下的水汇成溪流,这些溪流起初是各自分支的,而后却聚集起来,成为这片被人叫做清泉的湖水。早上,晨钟敲响,便有鸟鸣传出,那清脆的鸣叫在寂静的山中环绕,清鸣山的这活力一天的便开始了。
可最吸引人的并不是清鸣山,不是清泉,不是鸟鸣,而是山后那大片的蒲公英田。大片的蒲公英田开花时是满眼的黄色,也许有些晃眼,但过几天花的种子便会出来,白色的种子形成规整的圆,白黄相见甚是好看。
此时,正处于髫年的秦菀柳正坐在蒲公英田的中央的大巨石上,两只脚悬空着摆动,好似十分开心。当然啦,因为起风了,大片的白色要飞向蓝色的天空,将希望撒向各个角落,那大概是她最想去见到的事了。
当蒲公英从地上往上飞时,虽然秦苑柳年纪小,但这白黄之景显得的她有种女孩子的柔美和吸引力。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有一个躲在远处石头后面的身影看女孩都看呆,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当风停了后,秦苑柳将地上剩下的几株蒲公英捡起来,离开了这片圣景之地。
在蒲公英田的尽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微笑着迎接着她,她欢快地扑上去:“阿爹,看我摘的蒲公英好看嘛?”
他蹲下拍拍背,示意女儿上来。秦苑柳先后退了几步,便喊着:“我来了”边跑着跳上去,然后轻轻的把头靠上去,满脸幸福。
他高高的举起她,笑着说:“蒲公英真的很美呀,也给苑丘看看哦,哈哈!”
此时已经近黄昏了,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不过多时,已经日暮,名叫秦苌楚的高大男子背着秦菀柳回到秦府,这座在都城长安的世外桃源。
在大家长秦苌楚的管理下,秦家发展的很快,秦苌楚精通武艺,善于训兵,为皇帝打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可秦苌楚又是那么与世无争的人,年少轻狂只为潇洒,奔赴疆场只为自由,虽然秦家深得皇帝赏识,各种珠宝、金银、玉器、土地归于秦家,但秦苌楚能拒下的基本都拒绝下了。
秦家的府门面朝西面,正对着的是远处连绵起伏的山,秦府并不是很大,除了主堂,副堂,几个住人的卧房和几间杂物间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了。秦府中的山水是最大的特色,秦府特地找了一个临近山泉的地方,以山泉为中心修建,山泉的高度并不高,水量并不算大,泉水沿着矮山所形成的水道涓涓而流。最好的一点大概是泉水甘甜可口,对身体十分有益,因此也成为提供秦府水源的良好之地。
以山泉所在为中心,可以看到秦府的树与花都是精心设计的,进门两棵常青树,四季常青,然后便是四棵大梧桐树在主院中央,好似支撑着什么。从主院的两侧分别延伸出两条石子路通向主堂,一条曲径通幽,千转百回,一条竹林矗立,两旁像有千万士兵在坚守。副院的树更有意思了,左边是木兰花,右边君子兰,左边英姿飒爽,右边似剑不屈。
秦苌楚在进入秦府大门前,先向大门深鞠躬,鞠躬完毕看到旁边的苑柳在盯着府内苑丘手里的糖葫芦发呆,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站到她面前说:“唉,看来今晚的佳肴你是享受不到了,小鬼嘴馋去吧。”苑柳‘啊’的一声反应过来,赶紧像他一样做了一遍,虽然不那么标准。秦苌楚冲她吐舌头:“你再不快点走,今晚的四喜丸子、酱猪蹄、桂花糕、糖葫芦一个不给你留,哈哈哈!”然后飞快地奔进秦府。
秦菀柳撅着嘴“哼”了一声又使劲的向地跺了脚:“臭鬼,又骗我,又抢我东西吃!”然后也飞快地奔进秦府。
每年的寒露前后,是秦府上下最热闹的时候。“露是今夜寒,喜看菊花开”秦府上下在清晨要登山祭祀与赏菊,晚上寒露来临则生火做饭驱散寒冷与霉运。
登山祭祀是重头戏,大家长在前带领秦族人跪拜上山,下山赏菊。寒露是秦家的崛起与衰败的纪念日,上一代的秦家是军世之家,可在征服西突厥的最后一役青葫山的过程中遭遇伏击,只剩下上一代的大家长也就是秦苌楚的父亲秦 忠南一人存活。但秦忠南自从西突厥青葫山回来之后似乎失去了自己,不过5年他便离世,他留下的最后的遗言就是征服突厥。自幼在父亲教导下的秦苌楚在父亲离开人世后,十分勤奋,习武练兵,组建军队,他似乎是无师自通一般,他在19岁便带领秦家君打败突厥,完成父亲夙愿。而这两个衰败与崛起都是寒露时节,所以祭祀是秦家的重头戏,比什么都重要。
早上的祭祀不是特别长,在午时便已经结束,秦菀柳并不想那么早回家便独自一人去了清泉山后面的蒲公英田,从晌午一直待到下午近黄昏,似乎她每年都是如此的。
在这一天的晚宴会中,秦苌楚坐在正座上,所有人目光都在大家长身上,等待着大家长说话。秦苌楚旁若无人的把碗里的半数 酱猪蹄都拨到自己碗里,看着大家都不动筷子,他哈哈大笑:“我想先抢我最爱的酱猪蹄吃,别一会儿就没了。”看着大家仍然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他清了清嗓子,也一脸严肃起来。
“今天我想说一个很重大的事,大家都知道在这长安城中,有三大家族的权争,花家、东方家与本家,本家一直以来是朝廷势力不小的一派,甚至在我们祖辈中也打败过原来的魏家、姜家,而花家、东方家的崛起形成了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
“我想说的一点是,我们将不参与朝廷的权争!” 坐席中的人大部分都很吃惊,有人小声交谈着但随后又被秦苌楚的声音压了下去。
“我们的家族不一定靠这些权争延续,欺瞒,背叛,阴谋是不可取的,一个家族的延续需要的是堂堂正正,需要的是不会屈服的勇敢,需要的是正心诚意。”
“菀柳与菀丘很喜欢清泉山后面的蒲公英田,所以我也一同想搬到那里去,秦府我权权交给我的伯父秦江伯。”
“这只是我个人的决定,不一定对,也不一定会错,我希望的是我们秦家人永远是一家人,永世不灭。”
秦江伯左手放在右胸鞠躬,“谨尊大家长旨意。”坐席中也异口同声:“谨尊大家长旨意!”
秦江伯是秦忠南辈的人,秦苌楚应该叫他伯父,他有智谋,却从小体弱所以无法上疆场,每次都在秦忠南出征时为他出谋划策,也因此秦忠南可以多次凯旋。
这场晚宴似乎与每年的不一样,除了秦苌楚,秦菀柳,和只有4岁的秦菀丘外每个人内心都似乎有异样的想法,晚宴也不是那么尽兴。
晚宴结束,秦菀柳将白天摘的蒲公英放到事先准备好瓶子中,看着这洁白的蒲公英,静静出神。
此时,戌时三刻有人敲秦家的大门,敲击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可以听见。大门打开,一个7岁大的男孩,秦家的管家看是个孩子以为是恶作剧便想大声嚷着,阻止他进来。秦菀柳从窗外望去,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也望向了自己,两眼对视,两个人瞬间感觉脸红。秦苌楚听见声音赶来,对管家解释道:“是我请纪家派人来的,没成想是个孩子,孩子,你叫什么呀?”
孩子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眼睛亮亮的很灵动,说:“我叫纪晓枫,我哥哥让我来取东西。”
秦苌楚又问:“孩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呀?”
“是我,我当时派的下人在外巡逻找到了这个孩子,应该是我的下人带他来的吧。”秦江伯突然出现说。果然孩子后面还站了一个巡逻兵。
秦苌楚将一封信交给了孩子,对秦江伯说:“护送这孩子安全回家啊!”然后打着哈欠转身离开了,还边嘟囔着:“累死了,明天要晚起啊!”
秦江伯对那个护送的士兵说:“你下去休息吧,我再派两个人去。” 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纪晓枫离开秦府,在快出秦府大门时,秦江伯喊了一声:“孩子,地上的信,看你不小心都掉了,要拿好呀。”
纪晓枫有些疑惑的拿起那封信,然后离开了秦府。
子时,夜沉沉,月光明亮,人影晃动。秦家的大门悄无生意的打开,剑与盔甲晃动的声音悉悉作响,为首的是刚才护送纪家孩子的那个盔甲巡逻兵。
秦江伯从主堂处走出来,从阴影下走到月光下,这个平时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人却变得有些引人注目,他将士兵分开包围秦府,成败在此一举了,务必成功,他心想。
秦江伯站在主堂前面,拔剑大喊:“秦苌楚,你虽是我侄儿,但是我不认同你对秦家未来的决定,你这样会毁了秦家的,我代表秦家先祖讨伐你!”
在秦江伯喊之前,秦苌楚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他赶忙叫醒秦菀柳和秦菀丘,让他们逃去蒲公英田,在那儿他已经建好了一座房子,秦菀柳十分茫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听了爸爸的话,带着秦菀丘和傍晚摘的蒲公英花逃出秦家。
秦苌楚带着自己的佩剑鹤鸣与秦府众人来到秦府门前,两波势力静静地对峙着,但秦苌楚这边寡不敌众,就近的秦家军军营都已经被围攻,秦家这时孤立无援,陷入了巨大的灾难。
秦苌楚把拔出佩剑鹤鸣,把他轻轻放到地上,向秦江伯深鞠,久久不起身,最后他咬着牙说:“叔伯,为什么?”
秦江伯深吐一口气,似乎憋了很久的话,此时终于说出来:“我恨秦忠南,所以在最后的青芦山一役我故意弄错了情报,可他还没有死!我不能忍受!我今天要杀了你!我秦江伯有一个理想就是像秦忠南那样,出征打兵,赢得军功,壮大秦家,可是我自幼体弱,所以我努力研习兵法与计谋,在秦忠南出征时,我的计谋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可是我仍就是军功不得,奖赏不得,名誉不得,事皆与愿违,作为在秦家唯一一个不出征打仗的人,我忍受了多年的嘲笑与谩骂,凭什么!我也是一个心在疆场的秦家人啊,我想让大家认可我!”秦江伯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秦苌楚捡起鹤鸣,将剑使劲向下一挥,说:“可你还是忘记了,秦家人的宗旨:生为秦家人,永为秦家人;生为秦家死,永为秦家人;团结一心,永世不灭。你忘记了,我爹爹曾经救过你的性命,他那次差点就中毒身亡,而你竟然陷害他,并且你陷害的是整个秦家军!你不配为秦家人!”
秦苌楚单脚踢起脚下的剑,左手抓住它,迅速将剑投掷过去,直接杀死了秦江伯,秦江伯似乎在那最后一刻有一颗心在悔悟,但是一切还是晚了,害人着必自损。
那个本来护送纪家孩子的巡逻兵,脱掉盔甲,拔出剑,向身后的众人说:“听纪武将军的指令,灭掉秦家!”众人声势浩大,异口同声:“灭掉秦家!灭掉秦家!雄壮纪家!”
秦苌楚此时却不理解,纪家,这个与秦家交好,平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
一瞬间,场面陷入混乱,京城中的世外桃源秦府成为一个血之战场。
另一方面,在蒲公英田,焦急等待的秦菀柳不停地向外张往,她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赶来,那个人体型很胖,拿着两把板斧,她一下就猜出来了,那是她的贴身护卫秦川恒,他身上有伤,每走一步,脚下的蒲公英田就染红一片。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秦菀柳面前,大喘着气说:“不要怕!我来守护你!”
秦菀柳哭着抱紧他:“阿爹会死吗?你会死吗?秦家会灭亡吗?”
他突然笑起来:“不会!秦家人绝对不死!生为秦家人,永为秦家人!生为秦家死,永为秦家死!秦家,永世不灭!”
这时有大批的士兵赶来追杀秦菀柳和秦菀丘,秦川恒冲到前面坐阵,一人阻挡这百人士兵。血不停地血染着这片蒲公英田,白色变为红色的蒲公英田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恐怖。
这时突然在秦菀柳身后有个身影闪过,她赶忙过去一看,弟弟不见了,远处传来弟弟“救命”的声音。秦菀柳眼泪止不住了,几近崩溃地嘶喊:“不!不!”
秦菀柳对任何事都无能无力,她趴在那儿不能地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头,大片的蒲公英田都已经变成了红色,跟傍晚来时的场景迥乎异同,她拿着白天摘的白色蒲公英,慢慢地走着,旁边的尸体很多,秦川恒躺在那儿,好似睡着了静静地。 她有些害怕,她害怕回到秦家也是这种场景,她也懂得往日再也不会来了。
远远她看见一个人,好像是白天纪家的孩子,她忽然跑过去,狠命地抱紧他,忽然两个人失去了时间,秦菀柳流出来眼泪,纪晓枫也流出了眼泪。
在月光下,这两个身影,静静地,静静地,时间就定格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