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呆了不长也不短的8天,渡了一个劫难后总算是平安回到家里休养了。本来还想休息几天再写文章的,但在医院里感受了一种特别的生活体验,所以想迫不及待码下来与大家分享。
生了一场大病,就像淋了一场大雨。有的人感受雨水,有的人只是淋湿自己。这几年,随着痛苦经历的越来越多,自然慢慢学会了什么是“感受”,用心的那种。我变得不再没心没肺,把错误犯了又犯;也不再浮躁地抱怨周遭的一切,权当是一种人生游戏的闯关打BOSS。
在医院的那几天,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心情竟然是完全的放松。不过扎针肿起来后对挂盐水还是产生了恐惧。
医院就像介于学校与监狱之间另外一种戒备。社会属性相对小,感受到外界的压力小,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纯粹了不少。
大家更像是战友,手术台就是战场,每天都有熬过来的人,每天都有惶惶不安紧张等待的人,而每个日渐康复的病人都会笑着对紧张的“新兵”说着”没事,一点也不疼,眼睛一闭一睁就出来了”。
没有仗着资历的炫耀,没有拿着傲娇的刻薄,没有充满欲望的比较。有的是“平安”、“健康”、“早点睡”、“别想太多了”等等充满温暖朴实,对于生命最根本的渴望。
病友之间没有阶级身份,大家都闭口不谈你赚多少一个月,你的包包是什么牌子,你的口红是不是限量新款。各个素面朝天,不论年龄都能兴奋地谈论着术后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小玲跟我同一天住进16层,很巧的是,我们同一天看病,同一天接受手术这个现实,同一天办住院手续,同一天手术,同一天出院。
住院的7天,我们时常凑在一起排解寂寞,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因为相同的际遇,相同的困惑,相同的不安,让我们的陌生融化在了这一场病痛中。
我跟小玲做了7天的朋友,直到今天出院,我们匆匆道别,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是留过微信,却彼此都明白,这样的萍水相逢,让我们都不足以有更多时间去了解对方了。
我们奔向了原来的生活,现实的,社会的,更有希望的,却也是有压力的。
手术前一天,小玲找到我,聊着病情,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当然我也一样。我们安慰着,听说全身麻痹一点也不疼,只要熬过术后的6小时,就算是“得道”了。然后分享了如何得知病情,当时的心情如何,术前检查的动脉抽血是如何的阵痛,同病房的病友传授了什么经验,每一个话题我们都能反反复复说上好几遍,生怕漏了一个了不得、有价值的经历。
术后第一天,能下地后的那个下午,我们站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看着16层下的车水马龙,微笑着说“我们算是熬过来了”,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是一种对于最苦难时刻的祭奠,一种解脱,一种人生经历的收获,是个“过来人”了。
术后第二天,插在咽喉外的导血管终于被医生扯了出来。小玲发微信过来说“疼,现在还隐隐作痛”。我跑去看她,虽然疼,但是有人陪着,似乎就不这么痛了。
术后第三天,我们生龙活虎地已经能在整个楼层巡病房了。见到脸熟的,就去坐一会儿,聊一聊术后感想。大家咋咋呼呼说了一通医生的医术,自己的甲状腺被割了哪一边,咽口水还痛不痛,什么时候能出院。
最安静的是病房,最热闹的也是病房。
我们热切地说着术后每一天的变化,却很少谈到彼此的爱好、工作、喜欢哪个明星、看什么电视剧。
我们的生活原本就奔着不同的方向。她是外贸公司的职员,她是工厂里的普通工人,她是专职家庭主妇,她是个体经营者,她是研究生,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失业者。因为“健康”我们来到同一层,失去了自由,收获了暂时的宁静。
这是我在医院这7天的意外收获。
有些人,注定不曾拥有,仅是陌路上的同行者。不管如何无话不谈,如何乐此不疲地了解对方,都仅是双方轨迹的一次短暂交汇。某些实事,一早就已看穿,就像在医院,康复了就要出院,大家都会有出院的那一天。
但这样的一个经历,因为一段共同的际遇,变得分外轻松。我想,这就是上天给的最好安排。让同路人给安慰,让我们在彼此身上找答案,然后相互扶持着过完这一生难忘的7天。
取暖过一阵子,温暖了一辈子。
苦日子终会有到头之日,只是这一路相伴的人,不管是换了又换,还是苦苦记着对方,都是生活的洗练。
我们没办法留住那些注定萍水相逢的人,唯独是不要忘记那段应该孤独的日子,有个相同的人,陪着走了一段路。给过那些我们渴望的感同身受,给过那些一起寻求答案的安全感,给过那些打破莫名慌张的相互安慰。
然后,我们分道扬镳,说过一声“再见”后就再也不见,向着各自的生活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这是生活原来的样子,敏感的人总能抓住那一丝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感受。所以再微小的感动我也想通过文字记录下来,潜心练习,收藏点点滴滴的回忆。就算是再也不见的那些人,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保存一刻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