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的那些年(二)

向死而生、二

世间最宝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到的幸福。

                                ————苏格拉底

你难道不觉得卉子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吗

去你的

看着远去的飞机,王飞用手肘敲了敲我,打趣的说着。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是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卉子对我的态度我也察觉到了,可她对我来说,太优秀了,良好的家境,完美的履历,一条条带有光环的头衔,我在她面前是那么的相形见绌。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让我也不敢奢求更多,能做她的知交我就很满足了。

看着手腕的淤青,我细细回味着卉子这半个月的陪伴。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在光明和黑暗之间,无边的黑暗或许更适合我。但遗憾的是,我看到了光,那是一道圣洁的白光,而伴随光线出现的是卉子那张充满焦急和带有一丝欣喜的脸。

你怎么来了

是死前的回忆吧?在再一次失去意识前,我这样想着。

阿姨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光明再一次惠临了我,这一次的光更加刺眼,和光同时印入意识的还有那声带有安徽口音的普通话。我没死!我怎么没死呢?瞬间,我意识到一切,顿时心里涌出一阵恶心,我把自己和那些用自杀来博取关注的人联系到了一起,“又是一个脆弱的想不开自杀的人。”我仿佛听到了旁人对我的指指点点,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因为我本意并不是获救。我猛地坐了起来,看着这洁白的病房,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妈妈,看着插在左手手腕的输液管,我心里的恶心感越来越重,我可不是来博取你们同情的!我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我一把拔掉了输液管,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我只想逃离这里,尽快的离开这里。

鲜血,从我的手腕喷射了出来,我感觉不到疼痛,甚至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血会喷得那么高。我只想快点离开医院,离开人多的地方。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失败后的窘态,我只想离开,只想继续实施抹杀自己的计划,这一次,我无所顾忌,只要能弄死自己,什么办法都可以。

我推开了护士的阻拦,甩开了亲戚的拦截,但我没办法解开的,是从背后紧紧抱着我的,那双柔弱的双手。

你别这样  求你了

带着哭腔的普通话从背后传来,转过身,印入眼帘的是卉子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我有些发懵,不知是药物的反应还是卉子突然出现给我造成的冲击。我再无之前的决绝,颓然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你刚刚已经问过了

蹲在我面前的卉子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化解我激动的情绪,可刚刚遭受惊吓和慌张的脸上再加上这样一个勉强的笑容显得是那么的扭曲,那么的让人心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我想不明白,我那周详的自杀计划,为什么会失败。卉子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在我不断的追问下,卉子敷衍的回答了我。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个下午,她因为课程的临时变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我发给她的遗书,她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的妈妈,第一时间就买好了飞往四川的机票,1500多公里,她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我的身边。我能够想象的到那个飞奔在机场的娇小的身体所爆发出的强大能量,我也能想象到在我陷入昏迷时那焦急的脸庞。

为什么

卉子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办法告诉她我因为年幼时,父母生意失败导致房屋被查封,父母也因此离异所导致的性格偏激;我也没办法告诉她,因为对“家”深深的执念,在拥有了自己房子后,身边亲人未能达到我心理预期的失望。我更没法告诉她长期头痛失眠给精神上带来的折磨有多痛苦。我真的没办法让她理解,我对自己有多么的痛恨和厌恶。我只是告诉她,事发当天,我跟我妈妈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一时冲动才会这样。

由于我强烈的拒绝治疗,半夜我们一行人离开了医院,卉子搀扶着我,走在冷清的广场上。妈妈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显得那么的局促和不安。

好饿。我轻轻的说,声音很虚弱。

我们去吃东西!妈妈赶紧接话,随即便站在街边四处张望,想要在这早已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找一间还在营业的餐馆。看着妈妈的模样,我想她对我是充满歉意的吧,可,我,真不是因为和她吵架才走上极端,我是因为忍受不了头痛和失眠,我是厌恶和憎恨自己啊!

那边有麦当劳。我想伸手指明方向,可药物带来的虚脱和饥饿带来的疲惫让我抬不起手来。

我们打车过去吧?妈妈小心翼翼的问着,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我发现有人关心,有人嘘寒问暖的感觉真的好棒,这跟我平时下班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家”的感觉截然不同。我很享受这个时刻,我不忍它这么快就结束。

我求死的欲望还真是强烈啊

卉子半开玩笑的告诉我,在她通知我妈妈后,我妈妈没法打开我反锁的房门,于是便叫来了我的表哥和表弟,在他们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我自己打开了门,并强烈的表示不会跟他们去医院,由于我激烈的挣扎,我抓破了表哥的手臂。而这一切,我都没有记忆,也就是说,这都是我失去主观意识后的无意识行为。原来,自杀这个念头,早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别再干傻事了  有什么就告诉我

带着卉子的临行前的嘱托,看着远去的飞机,我的心,怅然若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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