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短暂的外出培训。培训结束后离乘车回家还有一整个下午时间,培训酒店坐落在繁华的南关十字旁,斜对面竟就是西北书城。
第一次到西北书城,大约是十五年前了。那也是一次外出培训,偶然机会就撞见了她,初次光临就被她的浩瀚所惊喜,整整驻足了一个下午都舍不得离开。先是找了自己最喜欢最熟悉的名著阅读,又找到了很难见的《艾略特诗集》和《尤里西斯》,那时的留恋与激动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以后凡有机会来兰州,一定会到西北书城来逛一圈,也在这儿买了许多自己所喜欢的文学和绘画的书籍。记得2014年在甘南支教期间,每次回家逗留后返回甘南,路过兰州都要预算一定的时间到西北书城再逛一逛。有一次坐车太累了,早早到西北书城,看了不到10分钟书双眼皮开始打架,头脑迷迷糊糊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拿着书靠在墙角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盹。预算的时间用完了,书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就这样还舍不得离开。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看书的那类人?也许处于环境因素,小学时在老师指引下,很快就认识了县城的新华书店。偷偷用过年的压岁钱买一本字帖和一本作文书,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像一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的模样。后来上了师范,每周末都会去张掖新华书店看书。那时似乎明白了书非借而不能读的道理,站在书店早半天就能读几十页《歌德诗集》和《贾平凹小说》,时间长了,真在新华书店读了很多书。
1996年参加工作后一边教学,一边进行自学考试,在学习文学史时只记住了许多名著的名称,并未读过原文,只盼着有一天能静下心来仔细品读。一次与一位同事闲聊,同事苦于教学工作的繁琐,说:“真希望有一天自己有幸能被调到图书馆去……”那同事也是一位爱读书的人。不久后,由于学校工作调整,我新兼职学校图书管理员工作。拿着图书室钥匙,我没事就在图书室呆着。学校图书室的藏书比县新华书店的书还要多,而且有许多都是难能可贵的经典文学作品。在图书室,我认真读了《小说月刊》、《全国小说优秀作品获奖选》、世界《经典微型小说》等。同时,我又一次读了《安徒生童话集》,比较了不同版本的翻译特点。由此武断地得出了结论:外国文学翻译是人民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最好,凡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都是精品,字典工具类商务书局的最具有权威性。
学校图书室有一处是专门存放本地文学创作的。《祁连风》、《焉支山》、《枣林》这些本地书刊每年都出好几期,大多都是张掖市内有名的作家所写的。我也想认真读一读,虚心向他们学习。可刚读了一会儿,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而且是越流越多。我坐在图书室再无心读下去,以书掩面,闭了眼让泪水自由的流下来。起初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明白了:我自认为爱读书,读了很多有价值的书,可是在县级文学书刊上连一篇短短的文章都发表不出来,身边许多爱读书的人都已有了相当的名声,我这不是名副其实的闭门造车吗?我这不是孤芳自赏,甚至夜郎自大吗?我这样读书的意义在哪儿?是不是像一个傻子在读书?真是太可笑了!
的确这样,从与书结缘到如今我已近50岁了。从年少轻狂到娶妻生子,在工作中经历了课堂改革,素质教育,信息化教学、校本培训、师德修养、职称评定等一系列变化。读书似乎对我的人生没有多大帮助,相反读书让我变得固执、自私而又脱离现实。再加上如今网络知识发达,手机阅读已经成为主流,虽然国家多次强调阅读的重要性,但坚持喜欢读纸质书的人应该越来越少了吧。所以我也渐渐的脱离了阅读,喜欢读书也成为了过去。
可就在这次培训结束后,同事们讨论到哪儿去转转时,我依然又独自选择了去西北书城再看一看。原因不是我多么喜欢读书,而是在我看来逛超市,逛国芳百盛,逛批发市场和去西北书城都是一样的——在消磨时间、放松心情。
怀着怯生生的心理又来到了西北书城。里面还是那样的浩瀚,充满了现代化书香的简洁方便气息。不自觉的乘电梯径直来到了四楼文学绘画专区,这么多年来,我的爱好也由文学转入了绘画。这时儿子突然发来了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我顺手拿起手机拍了一圈书城里面的情景,并写道:在认真看书学习(加一个调皮表情包)发出去。一会儿儿子回复——大拇指点赞。我又给他发道:“学习时代时刻不忘读书,抓住机会不负时光(哈哈大笑表情包)!”
我继续往前走,心想此时儿子一定会放下手机,走到电脑桌前认真学习去了。带着内心虚伪的满足感,我拿起一本厚厚的画册随意的翻着。可怎么也改变不了对画中人物艺术美表现的惊叹。真是太美了,越看越爱看,越看越想得得久,十多年前的那份执着又深入到了自己的灵魂中。为什么会放弃这份执着的追求呢?如果当初保持初心坚持不懈,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想着想想画面模糊了——眼睛又湿润了。此时才突然明白,不论时间怎样的流逝,自己心中最爱的是什么?就如同吕洞滨的黄粱一梦,经历了人世间的起伏沉落,才找到了真实的自己。于是放弃了一切杂念,也不管自己的年龄,惬意的再取出一本价格不菲的精美的名家画册耐心细致的品味起来,此时时间凝固了,没有人打扰我,没有人催促我,我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外面的一切,仿佛自己真走进了画家们的工作室在细心的聆听大师们的毕生心血……
《故乡的原风景》、《秋日私语》在耳边缓缓响起,我穿梭于各种书籍之间,这真是一处看书的好地方,我知道再过一两个钟头,我就要离开这里,孤独的走在苍茫的夜色中,回到真实的现实中,回到500多公里以外的家乡。
西北书城,也许这真的是我和你最后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