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献宝

这几日，李承鄞没有出现，陆陆续续往承恩殿送了不少东西。

承恩殿新进了一名做西州菜的厨子，抓饭、炙烤羊排、奶酪、胡麻饼等各色菜肴做得极为地道，这名厨子还会酿葡萄酒，甚至比米罗酒肆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天知道李承鄞从哪里找来的。小枫耐不住思乡心切，也多用了一些吃食。

入夜，时恩拿来一只封口丝棉灯笼，隐隐透着点点浮动的光。时恩笑眯眯地对阿渡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昨夜殿下亲自去北郊温泉捉的萤火虫，足足有101只。阿渡提着萤火虫灯笼，交给小枫。小枫把灯笼抱在怀里抚摸着，歪着头有些伤感，她走到室外，揭开灯笼口，萤火虫纷纷从灯笼飞出来，满院荧光。

接着，李承鄞又送来各种西州风格的金银制品，葡萄美酒，羊毛地毯，驼绒披风，玉石水晶。永娘忙的来回指挥侍女安置这些西州特产，承恩殿成了东宫唯品阁。这明摆着是李承鄞在讨好小枫，阿渡有些恼火，小枫倒是视若无物，李承鄞爱送什么就送什么，只要他不出现就好。

时恩又来了，又是一副献宝的表情。他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猫，蜷在时恩怀里安详地睡着。他把猫轻轻放到小枫的脚下，长毛猫醒了，一黄一蓝的鸳鸯眼睁得圆圆的，喵喵地围着小枫打转。

阿渡惊叹，“真是稀奇，两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时恩偷乐：“这是极为稀有的金银眼狮子猫，殿下他......”时恩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地笑了，“殿下不让说，奴婢差点忘了。哎吆，太子妃，您看这小东西，见了您就认主人了。”

虽然是李承鄞送的，这猫实在招人喜欢，小枫抱起来猫咪，猫咪娇滴滴地舔着小枫的手背，小枫抚摸顺滑的猫毛，心一下子被这个毛茸茸的活物温暖了。阿渡也忍不住逗弄这只猫。

时恩回到丽正殿，绘声绘色描述了太子妃如何喜欢狮子猫。李承鄞听了，一扫这几日郁闷的心结。

隔日，承恩殿里，赵良娣难得登门拜访。她刻意装扮得朴素端庄，一改过去繁复衣饰的喜好。赵良娣进入厅堂后，发现屋内陈设了一些精美的西境金银器，小枫抱着一只漂亮的狮子猫，阿渡正拿着一根羽毛，逗狮子猫伸着爪子够羽毛。小狮子猫在小枫怀里一跃一跃，小枫咯咯地笑着。

刹那间赵良娣有些恍惚，太子殿下从来没送她这等活泼的宠物，她随即隐去不快，换上笑脸，向小枫盈盈下拜，态度和往常一样谦和客气。小枫唤她入座，赵良娣让侍女锦儿奉上玳瑁螺细八角盒，微笑着说：“妾身有阵子没来了，请恕妾身失礼。听说太子妃前些日子身体抱恙，特地进献一些补品，这盒子样式特别，本想送给太子妃赏玩。”赵良娣转而语调变得哀怨，“今日见您这里满室珍宝，倒是献丑了。”

小枫不解，赵良娣身后的永娘指了指李承鄞送的西州金银器。小枫才明白这赵良娣睹物思人呢。赵良娣拐弯抹角打听李承鄞这几日的活动，小枫装傻充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赵良娣闲扯了一阵。

赵良娣走后，永娘告诉小枫，李承鄞自从小枫鸣玉坊失踪后，就没去过青鸾殿，一直在丽正殿。赵良娣和锦儿几次去找李承鄞，被时恩以太子处理机密要事的理由拦住。永娘端详太子妃的神情，发现太子妃似乎并不关心李承鄞在哪儿过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永娘劝太子妃去丽正殿的话儿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恢复记忆后，小枫太过于伤心，整日精神不济，时常感到疲惫。李承鄞忧虑不已，送来的补品都转给永娘，永娘就谎称是按照宫里太医的药方去采办的。

柳枝抽芽，天色渐暖，入春后，小枫断断续续吃了一阵，才稍有好转。她每日和阿渡同狮子猫嬉戏，玩叶子牌，她还学会了下双陆，解九连环。李承鄞送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琉璃珠，她就穿琉璃珠帘，她在西州王宫里就挂着这种琉璃珠帘。更多的时候，她抱着狮子猫，在廊下静坐不语，看院子里梨花开梨花落，阿渡也坐在一旁陪她。这时候，永娘就感叹，这两人又想家了。

大概是觉得承恩殿这段时间过于安静，李承鄞送来一只色彩艳丽的红腹鹦鹉。这鹦鹉非常精神好动，一进小枫的寝宫，就大叫：“小枫最可爱，小枫最可爱......”乐得永娘捂嘴笑了好一阵，小枫嫌那鸟呱噪，把手中的木梳朝鹦鹉扔去，鹦鹉扑棱着翅膀，大喊：“凶婆娘打人啦！凶婆娘打人啦！”这一连串的骂声，把时恩吓得差点把提笼掉到地上。

小枫更生气了，让阿渡把鸟扔到厨房烤了吃。永娘赶紧把时恩拉到一旁，埋怨道：“公公，骂的太难听了，太子妃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好，这东西乱骂，太子妃肯定会觉得是殿下故意的。”

时恩苦着脸说，“昨天拿来时，它还很机灵呢，教什么会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竟然敢骂太子妃。这可怎么好.....”时恩慌慌张张拿着鹦鹉跑开了。

酉时过半，李承鄞来了。小枫正在用晚膳，李承鄞不客气地坐下，宫人赶紧添上碗筷，小枫赌气说，不吃了，把汤匙重重地放到桌上。

李承鄞屏退了众侍女，清了清嗓子，说：“那个鹦鹉，是王侍郎家的。我听人讲过他家的鹦鹉聪慧能言，我找来想让你开心，没想到惹你生气了。我找来王侍郎一问，原来他家大夫人甚是彪悍，经常在家找王侍郎不痛快，两人经常打架，那蠢物就学了去。哎......下午，王尚书又急又羞，生怕他惧内的名声传开来。”

小枫噗嗤一笑，马上觉得不好意思，立刻端起脸色，“哼”了一声，说：“李承鄞，我看你是故意找个破鹦鹉笑话我，笑我野蛮无礼！不像你们豊朝女子温柔娴静!”

李承鄞打趣道，“你不是一向就是野蛮无礼嘛！可惜这天下也就只有我，配你这凶婆娘最合适。”

小枫听到李承鄞喊她“凶婆娘”，恼得抡起拳头朝李承鄞胸口打去，一把被李承鄞抓住手腕。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热切地注视着小枫，小枫眼神躲闪，忘记了挣脱。

李承鄞趁小枫恍惚的时候，扯她入怀，小枫靠在他胸口，李承鄞感觉到小枫心脏激烈地跳动。他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小枫的额头，然后俯身吻她的脸颊。小枫突然警醒，推开了李承鄞，小声说：“别这样。”

李承鄞抓起她的手，开始诉苦，这段时间，与东宫六傅商讨朝政，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他只想晚上陪着小枫，看着她就很开心了。他说得那样卑微，小枫不由得心软。这时，狮子猫围了过来，围着小枫的脚打转，小枫抱起猫，塞到李承鄞怀中，说，“那就抱着阿瓜玩吧。”说完，唤阿渡进来打叶子牌。

李承鄞抱着猫，坐在小枫身旁，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猫叫阿瓜？这么难听的名字......”

小枫头也不抬，“对，是个就知道吃和玩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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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承恩殿是冷宫，现在青鸾殿成了冷宫。李承鄞偶尔白日去，晚上不再在青鸾殿停留。赵良娣发了几次脾气，把李承鄞送玉屏风砸了，冲到丽正殿大闹了一场，李承鄞斥责赵良娣有失妇容，掌掴了赵良娣，让赵良娣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反思。

东宫诸人都说，赵良娣失宠了。

李承鄞隔几日就在承恩殿用晚膳，小枫怒目而视，李承鄞笑嘻嘻，也不在乎。李承鄞在承恩殿过夜，阿渡也不走，永娘和好几个侍女使劲拽她才把她拽走。李承鄞亲近太子妃，太子妃就气的跳脚，永娘隔很远还能听到太子妃大吵大嚷，太子第二天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每次阿渡被拽出来，总是急的流泪，永娘只好把阿渡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阿渡，帮阿渡擦去眼泪。永娘一想起上元节那天的情形，就忍不住问太子妃，太子妃则生气地大声说：“我没事，就当是惹上了疯狗！”

李承鄞对承恩殿兴趣大增，他皱眉对宫人说承恩殿这么大，很多地方没有好好利用。他命人在太子妃的内室隔间增加了一张榻，把承恩殿一间库房改造成书房。

工匠和内侍改造布局，置换木材，布置家具，又搬来一些文玩摆设，叮叮当当折腾了小半个月，李承鄞到小枫那里拿走了一些西州鎏金錾刻银器，嘟囔着自言自语，反正小枫这里摆的太满，拿走一些，显得清爽些。

小枫嫌吵嫌乱，她怒气冲冲拿着阿渡的金错刀，几次想劈开新装上的格栅，都被心惊胆战的宫人拦住了。小枫胡乱砍了一个几案，一把圈椅，碎了几个花瓶，书扔到院子里，砚台差点把时恩的脑袋砸破，墨汁溅到时恩脸上身上。李承鄞竟然也不生气，又重新布置新的，时恩觉得殿下最近对太子妃变了，变得太有耐心了，稀奇，稀奇，真稀奇。

几次折腾下来，小枫累的气喘吁吁，李承鄞倒像是个观看闹剧的观众。李承鄞声称太子妃持刀火气太盛，样子不雅，没收了金错刀，等太子妃消气后，才送还金错刀。小枫瞠目结舌，索性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