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和现实就是分道扬镳的,哪怕你计划得再完美,事情的发展总是出其不意的,所以后来我只负责做好我自己。”
二次元,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乌托邦,这里的“居民”对现实压力有很强大的抗体,他们不会太在意别人口里的真实,而是游离在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里。
这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桃花源,实际上,它更像一种生活风格,既可以赋予水墨丹青的风韵,也可以被哥特式的格调浸染。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在佯狂避世,但香樟更倾向于刘慈欣在《三体》里写的那样——“要想逃避现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深深介入现实之中。”
“三坑少女”的“三坑”,主要是指汉服、Lolita服饰和JK制服,也被很多人戏称为“破产三姐妹”。
前几年,三坑服饰对精致的面料做工、饰品搭配和妆容色彩十分讲究,甚至每款裙子都有自己的专属名字,以至于在Lolita圈子里一度流行着“lo娘一面墙,北京一套房”的说法。
这句话可能略显夸张,但事实上,有的服饰仅一条就能卖到数十万的高价。
不过随着短视频和生活方式平台的盛行,三坑服饰越来越走向大众化,它们的受众也从一些沉迷边缘文化的“小富婆”变得全年龄段、各消费人群皆宜。
30岁的湖北人香樟,就在来深五年的时间里,给自己这一爱好挖的“坑”越填越大。
从小自称“二次元”的她是看着动漫长大的,小学时,时常因为想和同学分享前晚看到的动漫中的名场面而非常期待上学,在手抄本上“设计”各种制服也是一件很风靡的事。
从初一时熬夜追数码宝贝、四驱兄弟,到大学在漫展接触一些Coser大佬,再到独立自主后入手三坑基础款,如今在香樟的房间里,各类精致的三坑服饰已经整整齐齐挂满了衣架。
她并非“氪金大佬”,她对三坑的痴迷全在用爱发电。
“最开始喜欢的是汉服,因为它自带传统文化的韵味,但在我穿上之后,我发现我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香樟突然间萌生的感觉,在于服饰风格带来的感官对现实产生的一种错位脱离感,说得直白些,就是“串戏”了。
当穿着汉服时,因为头上戴有一些端庄的发饰和沉重的发包,以至于很难大幅蹦跶,整个人的行为举止与穿现代装时显得更平和、端整,甚至还会主动去学一些仪态、姿势、礼仪。
第一次穿上JK制服,香樟感觉自己仿佛重返18岁的校园时光,在她看来也算是圆了“童年梦想”。
她翻看着衣架上种类繁多的JK,其中有西装服也有水手服,“这些款式本来是女子高中生制服,颜值就是正义,但我以前中学穿的校服全是又大又宽松的运动装,所以我一直都想试试JK。”
从汉服到JK,再到Lolita,来到深圳,香樟的个性彻底得到了释放。
“我之前在老家穿这些衣服的时候,总会有人指指点点。”回想起曾经常被陌生人问到是否在拍戏,还被当面质疑汉服为和服、韩服时,香樟显得有些尴尬。
在深圳,或许大家能理解,也可能只是习以为常了,这座城市日新月异,它能包容你的一切。
“虽然现在能陪我追动漫的人少了,但爱好丰富了,对我来说也算一种不同的人生体验,毕竟打工都这么累了。”
香樟来深的第一份工作就跟“前任”公司不欢而散。
因为前领导的霸权管理,让初入社会的她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哪怕反抗,倾诉了自己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只能带着委屈交工。
打那之后,她坦然承认自己是万千平凡人中的一个,想当扳手的螺丝钉不是好螺丝钉。
既然做了“螺丝钉”,就做好这个岗位,做“保洁”的就不要想着像“董事长”那样雄心勃勃地指点江山。
“放下物质层面的执念,正视内心的需求”,身边的人像在完成KPI式地搞钱、晋升、买房、结婚,但对香樟来说,这些东西带来的幸福感远不如生活中的小确幸。
这个道理是她在30岁之后忽然想通的。
30岁前,香樟也计划着要存多少钱、多少岁买房、多少岁生育,每过一天,就感觉头上的大刀往下降了1厘米。
而当这个Deadline真的来临时,才发现,哪怕没有完成那些计划,生活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或更差,反而感觉曾经那些焦虑的日子都被白白浪费了。
为了让生活舒适点,香樟在福田上沙租了目前为止她住过最贵的一间一室一厅。
因为感受过握手楼楼间距的压抑,于是她花了3000元/月的租金在城中村里租下了一间高层,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能晒到太阳,也是在这里,开启了佛系的深漂生活。
都说来了深圳就要搞钱,然而香樟认为充满奋斗意味的“深圳女孩”标签与自己完全不匹配。
“挣的钱能养活自己,买不起房就租房,没有小孩能养猫,生活总有出路,享受当下就好了。”
去二仙桥,要走成华大道,但在深圳,生活有无数种过法。
香樟自认为是一个遵从秩序感的人。
比如每天7:30准时起床,下午五点准点下班,回家后按照顺序做饭、吃水果、看书或追剧,然后到点休息,时刻与现实生活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边界感。
尽管这种节奏能给她带来一种生理上的安全感,但在日复一日的循规蹈矩中,她愈发想要追求更强烈、更多元的心灵体验。
总要有时间留给精神,二次元就是最符合她的选择。
就像我们看过的那些动漫作品,有的像小说诗歌一样娓娓道来,有的像戏剧般带有强烈冲突的热血,有的让人身临其境置身魔法与剑的架空大陆……
这些激发出了香樟与众不同的一面。
“不理解的人会觉得喜欢二次元是在逃避现实,但只有体验之后,才会意识到这跟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完全不一样,给我的感觉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现实世界里的加班、内耗、画大饼与小时候向往的成年人的无拘无束形成了一种非常鲜明的敌对关系。
香樟也看书追剧,试过各种爱好去抵消生活的无力,但远不如“逃”进二次元世界有用。
“每次看动漫、看漫画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跟真实世界处于一种短暂的离线状态,这种状态下日常的压力和焦虑很轻松就被剥离了。”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被教育“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积极乐观”等等,但谁能一直保持微笑地向前呢?
每个人的状态都在痛苦和轻松之间徘徊,与其朝着芝诺那永远走不到头的终点踉跄前行,不如关心今天的一日三餐。
虽然看起来像在逃避现实,但香樟清楚地知道人生就是自己和自己过,既然指望靠外界带来快乐有点力不从心,那就自己寻找慰藉。
庄子曰过,“用心若镜,不将不迎。”
意思是镜子能照物,但它只照当下,面前有物,当下显现,物来则显现,物去不留恋。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二次元对香樟或许就是这一面镜子,能让她专注于眼前之事,不让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成为负担,而被绊住了脚步,动摇了决心。
或许最终的结果会出人意料,但更重要的是在这过程中得到了平静。
三坑服饰只是赋予了三坑少女们对美好事物的期许,无论穿着哪种服饰,坚定选择了向往生活的人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