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太阳秋天有点椭圆

“我发现太阳秋天有点tuǒ yuán。”批改试卷的时候,为学生的写话作业而惊叹动容,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之手,但同时又觉得如此天才之笔非七八岁的孩子不得以写出。短短六句话,竟营造起了如林清玄《和时间赛跑》一文般的情调,清雅淡泊中有深情,你像是看得到这孩子心里的一片温柔澄澈,看得到他与大自然相拥时的姿态舒服又自然。

他写“有时候放学的时候我会在路边等我爸爸。也跟过我的小饭桌老师。”一个孩子的世界里大抵就只装得下这些人吧?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人际的圈子简单干净到每一个出现在生活里的人都非常重要,牵着这些人的手就有勇气走向任何地方。孩子们总一副等待的姿态:萧红的家乡--呼兰河镇上,总有孩子们在七月十五的月光下巴望着等河灯或者被淹没在拥挤不堪的戏台子下等着大戏开始......再或者在二十年代的老北京城里,小英子为接不到妞儿而失望,站在横胡同里寂寂的等了又等......等待的时候必是满怀期待,但又不那么急切,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忘记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等待呢?

《城南旧事》


他写“回了家我一放书包就坐在阳台上看今天的天气。我去玩的时候我也喜欢tǎng在路边看太阳。”脑海里不禁浮显出童年时代的林清玄围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看着太阳一寸一寸沉下山头的画面。当孩子们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和整个大自然在一起的。抬头能望得到天,阳光透过白云变幻着形状;低头是满地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就像是给大地挠痒痒,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钻进雨后的草坪里,捉出一只小蜗牛装在口袋里,想悄悄把它带回家......哪怕就这么随地一趟,面朝天空和太阳,他们也拥有与大自然对话的天赋。还记得有个特别热爱户外运动的孩子兴奋的和我分享他的假期活动“春天骑自行车,夏天游泳,秋天玩滑翔伞,冬天滑雪。”他们对四季的感知体会能力着实惊人,总能以最恰到好处的方式与身边的自然亲密接触。而我,连曾经在季节之交时总会产生的情绪波动也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

他写“这就是我秋天爱做的事情。我发现太阳秋天有点椭圆。”如此敏锐、用心的洞察力你已经丧失多久了?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抬头看看太阳或者观察一片落叶了?又有多久没有独自一人享受内心的平静了?我们太忙了,所以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冬日的太阳是可以用肉眼直视并带有一圈毛茸茸的光晕的;不知道窗前的虬枝多年来像老人的手一般干瘦而有力的伸向苍穹;不知道清晨射进楼道的束束阳光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更不知道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纯净水,就可以给人心带来平和安静的力量......所以,我们一直以为,太阳就是圆的吧。

你若还能记得起自己的童年,彼时该是你此生最具灵性、最会爱人的样子——

阳春四月的时候,草莓便会在北方的这座小城里大规模的“全面上线”。丁香花轻盈的香气会裹挟在白茸茸的柳絮上游荡上那么几日,不浓烈也不被人期待,于是可以不背负任何职责地四处飘散开来,自由得很。红色的草莓满满当当地挤在一个个的大塑料筐里,鲜嫩饱满得像要渗出甜甜的汁水来,深绿色的叶片像一顶小帽子似的盖在上面,沾染着果园的泥土气息。——“给我来十斤。”爷爷提了满满一大袋子的草莓从小巷转口处的水果摊返身回家,脸上盘结深陷的纹路却堆结出了那一如既往慈祥又舒怀的笑容。记忆里的水果摊就一直在那里,童年时代脑海中的世界也不过就是爷爷牵着手反复走过的那么几条街道,可是好远啊,就算小小的脚丫踏着紧密步伐的节奏也走不到 尽头。累了就不管不顾的蹲在原地,撅起小嘴,撒娇耍赖的要爷爷抱......

回家后,爷爷把草莓摘叶、洗净,放在上了年代的老旧案板上逐个切了片,薄而均匀。然后把草莓片用刀面收拢起来放进碗里,搁几大勺白糖搅拌,勺子和碗的碰撞声总是急切又悦耳的,她们是会说话的,就像萧红听到邻家锅铲乒乒乓乓声声叫着“炸酱面,炸酱面”一样。爷爷把拌好的草莓静静的放到一边,直到糖份浸满了草莓果肉,淡红色的果汁溢出来又融化了白糖,直到我眼巴巴地望着这一神奇的变化一点点的发生,忍耐压抑着焦躁的内心才能够在最终得偿所愿地一品这人间美味。——“爷爷,你先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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