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农村的雪总是来得早,下得气势磅礴,酣畅淋漓。不似江南的雪,如那闺中少女那样羞涩温婉,而是如那江东大汉,操那铜铁板,大唱“大江东去,浪淘尽”。
傍晚时刮起的暴风雪,那时正极其猛烈。过早降临的冬季,几乎总是以不祥的风雪开始。风雪摧残,蹂躏地面上的一切,在低地上积起雪堆,从山上舔去最后的草茎。尘土,像玻璃屑一样坚硬,随着风雪旋卷。房屋在风的压力下倾斜、呻吟。风尖啸着,那雪横着飞,一切都弯折、蜷缩、颤抖、惨厉地、多音地呼啸着。那矮小的土坯屋墙已堆到一半,柴门被 雪着紧紧地拥抱着,风却激情地摇晃着。那树上的冰挂晶莹发亮,长长地在惨淡的冷光中,如那玉箸。
路上的老头儿用一个草绳紧紧的挽起那肥大的对襟棉袄,穿着那肥大的的粗布棉裤,戴着那破毡帽,缩着脖子,袖着手瑟瑟发抖地走在那冰冷的路上,那别在腰前的旱烟袋,也冻得左右颤抖。偶尔一两只瘦瘦的猪哆嗦着一步一滑地哼哼着走过。那狗儿紧紧地夹着尾巴,惶惶地挨着墙脚溜走了。那麻雀在屋檐下呆滞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