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永远都嫁不出去,程博阳留给我的美好,也足够我回忆一生。临走前他不该告诉我他结婚了,那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瑕疵。
石壁上的字,在我日复一日地刻写下,已经日趋完美,犹如一件艺术品。我想,我会一直刻下去。
弟弟的谢师宴办的很成功,学校派来了代表,村里也派来了代表,真是高朋满座,令我们家的寒舍生辉。
村里的人也淡忘了我小三的故事,开始夸我漂亮能干,夸我爸妈教子有方。
这次回家,我是比较开心的,坐在火车上,我也是心情大好。我手里捧着的托尔斯泰的《复活》,虽然很多场景都是阴暗痛苦的,与窗外明媚的阳光截然相反。
但是,看着不断后移的景色,我却觉得我身体里面快乐的细胞复活了。
已经很晚了,我看书也看累了,抱着书开始打盹,邻座的是一个男生,他上洗手间去了,于是,我身体一歪,睡了下去,这样舒服些,等他来了我就让给他。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我醒过来的时候,那个男生正坐在他的行李箱上,翻看我的《复活》。
我很不好意思,马上起来,说:“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他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
我说我可以在行李箱上坐着,要他在座位上睡一会儿,他也没讲客气,躺下来就睡了,然后传来了鼾声,看来,他也是累极了。
天亮了,我们聊了起来,他说他叫樊磊,大学毕业,和我在一个工业区上班,然后留了我的电话。
国庆节的前几天,我正在上班,电话响了,我接听,电话里一个男声愉快地说:“你还记得我吗?十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们说好了。”
我礼貌地说:“你好,请问你哪位?”
电话里的男声懊恼地说:“我,樊磊呀!和你一起坐火车的!”
我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哦,想起来了!”
挂完电话,觉得我的那种语调似曾相识,细细一想,我觉得好笑,我连说话的语气都学了程博阳的。
其实樊磊的话我并没有当真,自从程博阳走后,我接到过很多种这样的骚扰电话或是信息,我已经习惯了。
他倒是如约而至,十一的上午,我已经登上山顶,正在那块石壁上用功,樊磊的电话来了,他问我在哪里。
我听了,心不在焉地说:“加班呢!”然后挂了电话。
石壁上的字,经过风吹雨淋,它们总是会逐渐地淡化,要不断地加深字痕,才能清晰可见。
为了方便刻字,我买了一把专业的雕刻刀,每次上山,都会到这里把字重新刻写一遍,然后坐在大石头上欣赏一会儿风景。
这座山是以森林公园的形式开放的,人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人。这块石壁比较隐蔽,又很陡峭,所以,我还没有看见谁上过这块石壁。
坐在这里,远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厂房。还有像汽车模型一样跑来跑去的花花绿绿的汽车。
近看,可以鸟瞰周围的几个山头,我不懂那都是些什么树,葱葱茏茏的一片绿色,就已让我足够喜欢。
太阳不是那么强烈的时候,感觉云就在身边,如果你静静地坐着,要不了一会儿,鸟儿就会慵懒地从你身边惬意地掠过,还愉快地唱着不断重复的歌。
太阳高照的时候,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所有的风景尽收眼底,站在这块石壁下,杜甫笔下的“一览众山小”,我有了真切的体会。
有时候,我会盘坐在这块大石头上,然后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膝盖上,我感觉我像一个修炼的仙人,坐着这里欣赏着人间的烟火。
我也试过盘坐在大石头上,然后双手掌心向下,放在膝盖上,我觉得那样不好看,像是在想问题,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我还试过双手合十,我觉得很好笑,尽管没人看我,我也忍不住想笑,我觉得不好意思,一直不怎么做那个动作。有的时候我想,如果程博阳还在这里的话,我一定做给他看看……
这里也是我的安乐窝,每次我都带好干粮,一直到太阳偏西,我才下山,不过我腿脚利落,在这座山上,我是上下自如。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洗完澡,出去吃晚饭。在厂门口,我遇到了樊磊。于是,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他说他在我们厂附近的一个厂里面做技术员,调配电脑什么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请我吃晚饭,看着他献殷勤的样子,我暗自好笑,他一定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逃之夭夭的。
十一假期完了,樊磊每天晚上都会送一杯奶茶到厂门口,然后打电话要我去拿,刚开始,我觉得很烦他,慢慢地,每天到了下班的点,我就开始期盼那杯奶茶了。
有一天晚上下班后,他要我和他一起出去逛逛,我同意了。马路边的人行道上,靠马路边上种的是万年青,一棵一棵像球一样,周围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修的平平整整,有棱有角的,像男人的板寸。
另一边种的都是树,地上铺满了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的植物,很漂亮,像一块点缀着各种小花的地毯。隔那么远,就会有一个石头做的长椅,很多男孩女孩在这里谈恋爱,夜色下,耳鬓厮磨,莺莺细语。
我捧着奶茶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着,樊磊不停地给我讲着笑话,他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像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和我弟弟小时候一个样,不好好走路。
忽然,他亲了一下我的脸,我怔了一下,我很诧异,我才认识他几天?他竟然亲我!作为一个熟女,生气,发火好像都有些小题大做,我看着他,表示抗议。
他望着我笑,说:“你太美了!我情不自禁!”
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突然,他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开始围着我跳舞。他的动作太滑稽了,我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