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正门前有一条买卖街，街边种着一颗柿子树。柿子还没成熟，裹着青色硬邦邦的挂在树上。一对夫妻带着女儿从树下走过，男人三十左右岁的年纪，面色有些疲惫。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嘴边围着一圈没刮净的黑胡子茬。他操着外地口音在前面开路，手舞足蹈显得异常兴奋。女人和他年纪相仿，身材瘦弱，一头长发简单的垂在肩头。脸上未施腌粉，颧骨处显露着几个雀斑。她推着辆小推车微笑地跟在后面。女儿坐在车上，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大眼睛长睫毛，皮肤白嫩。头上梳了两个长长得小辫，在小推车上左右摇摆，好像个小拨浪鼓。
旅游的兴奋让小女孩的嘴停不下来的问，男人边看路，边扭头回应女儿。女儿都是爸爸的皇上，皇上发问了，当爸爸的怎么能说不知道呢？男人的嘴也停不下来的说，说到他实在答不出的问题时，男人便东拉西扯的说些别的，然后朝女儿嘿嘿的一笑。六七岁的孩子是天真的，爸爸的笑就是答案。在她眼里爸爸是个无所不知的人。
路过柿子树时，小女孩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抬手朝上一指大叫:“爸爸，柿子，好多的柿子。”妈妈先停下脚步，拉住小推车，让女儿把她的好奇看个仔细。男人闻声马上回过头来，先看了眼女儿，顺着女儿的手看到了满树的青柿子。没说话，他先咧开嘴乐了:“还没熟呐，没法吃。”说完他伸手敲了敲身旁的一颗青柿子，“看，是不是硬的？又涩又硬，咬一口能把牙崩了。”女孩的手没有放下来，看了眼爸爸敲过的柿子，小手一转又指向了另一边:“这个红了，那个也红了。”一边指一边看着爸爸，仿佛她的确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爸爸顺手指看去，稍高一些的位置有两枚青柿子紧靠着，大概是能被太阳直晒的关系，在青颜色中都生出了一抹黄颜色。
“那个也是硬的，没熟。”爸爸抬头看了一眼柿子，又低头看着女儿轻声的说，“你看看，才只有那一点点黄色，大部分还是青的呢。等到柿子全变成黄色的才能吃呢。”说完微笑的看着女儿。小女孩没说话，好像在思考爸爸话的意思。男人又抬眼看了一下妻子。妻子的目光从柿子上收回来也看向丈夫，四目相对时，两个人的脸上都立刻挂上了幸福的笑容。
“熟了熟了！”小女孩好像思考出了结果，或者贵为女儿的她对爸爸的回答不满意，偏要强调自己的判断。她的小手放在身前的把手上，两只眼瞪着爸爸。
也许是女儿的执拗唤起了男人的童心，他好像一下子回退几十岁，变成了女儿的玩伴。他站定了叉着腰，假装皱起眉头撅着嘴的说:“没熟没熟，就是没熟！”
“熟啦熟啦！”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拍了一下把手叫起来。对爸爸的反抗她必须第一时间给予回击。身后的妈妈这时呵了一声，晃动了下手中的推杆沉声说:“不许对爸爸这么说话，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女孩的小嘴撅起来，大眼睛忽扇忽扇的好像要流泪。妈妈是能打她屁股的，她不敢违抗，可是妈妈的命令并没有解释了她的判断，她很不服气。
女儿这幅模样让男人又忽然长了几十岁，又变回了那个俯首称臣的爸爸。“熟啦熟啦，是熟啦！爸爸没看清，闺女最聪明了。”他伸出手轻抚女儿的头发，好像语言已无法弥补他的“罪过”，非得通过轻抚才能表达他的愧疚。小女孩不说话，也不看爸爸。噘着嘴直勾勾的看远处的香山。男人慌了神儿，女儿未流下的泪仿佛滴在了他的心中。他紧张又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看一眼女儿又扫一眼妻子。妻子则无可奈何的也看着他。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的表情变成了诡魅的一笑。他抬头看了眼那两枚紧靠的青柿子，又看了看树周围半米多高的石台。上下打量了两下，突然朝女儿说了一声:“看好啦！”说完，他弯腰抬屁股，头向前探着，瞪大了眼睛绷紧嘴唇，屏气凝神的一个箭步蹦上了石台。还没站稳，他晃着身体又一发力，像个弹簧似的向上弹起，左臂平抬保持住身体平衡，右臂绷直，五个手指弯曲起来，朝那两个紧靠的青柿子抓去。柿子树叶哗啦啦响了几声，那两枚青柿子连同一截树杈被他扯了下来。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