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好几的人了,近年住过的几处房子,不管是新楼盘,还是老小区,心里以为都无所谓,隔壁的邻居人家不搭理我,我也不曾主动问候过。倒是邻居养的狗,我认的清楚。
我自己不养动物,对狗狗的品种完全不了解,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狗狗在我眼里的区别,就在于此起彼伏,各具特色的吠声。
比方说15楼的狗狗,若在电梯间狭路相逢,它必然一番激烈尖刻的狂叫,算是开场白,排场之大,瞬间打破清晨或傍晚的头脑浑噩。我通常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无视于它,只等中国好邻居象征性的喝止,果然,随后就转为间歇性的主权示威,一声高一声又低,错落起伏,颇有意味。当我走出电梯时,吠声渐止,大约狗狗也知道,人已走远,多吠伤身。
不瞒你说,我怕狗,怕猫,怕小虫,怕一切活的生命。那你说,我怕不怕人呢?自然也是怕的,而且怕的厉害。这种深深的恐惧大约来自童年的记忆。
五岁那年,我跟着大人从家门口的奎河边走过,那是四月的午后,春寒褪去,大地回暖,身上厚重的衣服已脱下,皮肤坦露在树影的阳光里,真是舒服。一个漫长的冬季终于气数尽去,这本身就值得庆幸。
五岁的我,拥有单薄的正发育的小小身体。我细数着自己的脚步,踩着大人的影子,低头前行,呀呀笑语。
突然间,一个毛茸茸的黑影窜到了我的眼前,只觉得上身的毛衣被用力的扯动着,就听见年轻的老妈大叫起来,那声音我至今记得,尖利,刺耳,悚然,顿时划破了奎河水的宁静平和,河面迅速荡起一圈乌黑油亮的涟漪。瞬时,几只杂色的麻雀被惊起,忽闪翅膀,踉跄飞起,之后停落在头顶最高处的树丫上,惊恐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黑豆的眼里射出一束隐隐的绿光。
说时迟那时快,我那力大无比的老爹已将那个黑影有力的甩了出去。而我,一时呆住,张着嘴巴,瞪起眼睛,活像一只被吓到的癞蛤蟆,直到有人冲上来用力的摇起我……
而后,一切的争吵喧闹似乎化为了耳鸣般的失忆,只剩下天旋地转,语焉不详的断片儿,恍若退潮般迅速的从记忆的岸边消失褪尽。
那个午后距今差不多三十年了,奇怪的是我今夜居然又能够记起。是否就因为那只该死的突然挣脱铁链的红屁股毛猴造成了成年后的我很怕动物,并因此激起了心底的恐惧和对生命的冷漠感?
但不管怎样,把这件小事说出来,还是有了某种莫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