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信好(三)

小张先生:

见信好。

我是刚刚送您到火车站以后,回到办公室这下这封信的。我写这样一封信是想来表达我的不满,不满你又这样离开我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是笑着看你走上火车的,颔首挥别,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而我的心里是失落的,难过的,甚至是愤怒的,只是当时我没有察觉,我只是笑着看你走上火车了。

回来之后,我郁郁寡欢的,想小憩一会儿,又自觉纷扰不安,难以入眠,看到书桌上你送的水杯——我总是忘记喝水,嘴唇干裂,你心疼我,给我买了这个杯子,总是督促我多喝水——已经闲置很久了,你不在,我也丢了喝水的习惯。我突然生起气来,我在心里想了一万次我拿起这个杯子摔在地上的样子,我怎么能不生气呢,你为我买了这个杯子,却让它被闲置在这里,你真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啊,你忘记了对这个杯子的承诺了吗?你让它此时此刻摆在我的面前显露出可怜的丑态,你真是太可恶了啊!

综上,我提笔写下了这封信。我不能只是自己生气着呀,我要让你知道自己犯的错误!但是呀,真是可恶,我写这封信所用的笔也是你送的。一笔一划地,我用你送的笔写着谴责你的话,真是太滑稽了。如果当时你可以预见到会有一天我用这支笔写信呵斥你可恶,你是一定不会送我这支笔的,或者在我摔坏笔头的时候,你一定会冷哼一声说我活该,然后不管不顾。毕竟,你是这样骄傲的人呀,骄傲,清高,冷漠!连分别的时候,你也只是摸摸我的头而不愿意拥抱我,不愿意再拥抱我了。就是你这样的冷漠,才逼得我做出那样洒脱的样子,其实我明明是那么不舍,都是你不好,你的错,你太可恶了!

刚刚被打断了,我的一个学生走进来想向我要昨天被我没收的小人书,怯生生的。毕竟是做了错事,底气弱,也不敢开口,我猜他是怕我请家长。我也没有直接还给他,只是提出了交换条件,对他来说不算困难的事。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也答应以后不会在课堂上看小人书了。这让我想起来我们以前讨论过的问题,如果小孩子犯错了该怎么办,我支持赏罚分明,而你坚持应该通情理讲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小孩子听不进去的,可你得让小孩子明白他错了不是?你是怎么反驳我的呢?你说很多事情啊是没有对错的,同样的行为在不同的情况下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也许他不能全部听懂,但是他应该要明白做一件事的理由和结果。要让他自己做决定去如何完成一件事情,我们能做的,只是指引。你说,要是你在身边,要怎么指引这个上课看小人书的小孩子呢?我想象着你说他也许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家的认真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样,总是和我想的不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分开的吧。不知道,离开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错误。现在不要回答我,再过很多年,再告诉我答案吧。

写到这里也该收笔了,想必你已经过了长江,再往北就再冷些了,注意身体,一切保重。

信我就夹在你送给我的日记本里吧,免得寄给你又要被你嘲笑,让我更生气了。不过,已经身为朋友的你,大抵对我会更多些友善吧——许是疏离,也说不准。

那么,还是祝好,希望这一句你可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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