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不远有一早点店,名“非尝早点”。乍一看,有点莫名,“非尝”,不尝?当然这肯定不是它本意。
眼前就有一画面:一半大小子,紧缩眉头,拧着牛劲,倔强地对着阻拦他的双亲说:不让尝,非尝,有毒也尝!
店主是夫妻俩,女子圆,男子直;女人声音尖而亮,早晨昏暗的店因此闪烁着光,儿子来吃早点,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软糯。男人只默默干活,听凭女人招呼客人,头也不抬。
我要了一碗稀饭,一碟雪里蕻咸菜,咸菜里加了白芝麻,吃一口,酸酸的,咸滋滋的,带着香味,再喝一口纯纯的稀饭。
招牌上写着:蒿子粑。
“什么蒿子?”
男人愣了一下,“什么蒿子?做粑的蒿子。”
我要了一个,幼儿巴掌大小,浅黑色里隐约着蒿子叶,吃一口,糯糯的,有奇香。——芋蒿。
芋蒿的叶炒水,拧干,切碎,掺入糯米粉,蒸熟,就做成了蒿子粑。
去菜市场遇到同村一女子,正在卖芋蒿,告诉我,去池口坐轮渡,到凤凰洲,那里有成片的芋蒿。
坐一艘小船,上岸,成片的芋蒿在春风中摇曳,青绿的叶下,露出暗红色的杆。弯腰掐一根,奇香溢鼻……
去往池口的公交车上,一望便知是去凤凰洲淘芋蒿的,都是五六十岁的妇人,提着竹篮,装着塑料袋,还有拎着小推车的。
摆渡的老头六十岁左右,古铜色面庞,不知是谁引起了他的话头,或是他在自说自话:城里有什么好,我儿子在桐城一中教书,住十楼,喊我去他家,我不去,连电话我都懒得接。我成天摆轮渡,自在多着……
我想,他不进城的自在是真的,为儿子在城里而骄傲也是真的。
不到十分钟,船已到岸,不见摇曳在春风中的芋蒿,只见一片浅白色的沙滩,远处是墨绿色的麦田。
随着人群沿沙滩走,在麦田的边上,一片青青的茅草,沿江边向远处延伸,在茅草稀疏处,是密密的、柔嫩的芋蒿。
我蹲下身子,掐了一根芋蒿,奇异的香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