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你(连载)8

哥哥的死成了他生命中最猝不及防的一次意外,也是对他们全家一个沉重的打击。父母几乎一夜白了头发。从此哥哥的名字成了家中的禁忌。李维也更加沉默小心,他不愿意再让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因为他而担心伤心。他觉得哥哥虽然离开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却如影随形,永远压在自己的心里,沉重到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放下这个包袱。

这也是为什么他毕业时那样痛苦纠结,最后又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回来,过着他不愿意过的生活。那么多年来,他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中,即使哥哥离去了,他也没有权利为自己而活。李维妈妈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她说在她心里,李维一直那么懂事,让他们放心,如果不是他离开时给他们的那封信,她和他爸爸根本不知道原来李维这么多年来都过得如此不开心。李维离开很久后,李维妈妈在他偶尔休息的房间发现了藏在被子下面的诊断书,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王静听到抑郁症这几个字,就像被一记重锤敲中了大脑,耳边一片嗡嗡声。李维妈妈后面的话她几乎都没听见。她再回想起李维的那些表现,每天回来后的沉默不语,许多个夜晚他在书房的一声声叹息,她一下全明白了。悔恨和歉疚像虫子狠狠啃噬着她的心,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注意到他的异常,任由他一个人孤独的与抑郁斗争。

王静想起,她回来后,李维的确变了许多。沉默寡言,喜欢独处,以前那种轻松的笑容几乎消失不见,总是很累的样子。她以为他只是工作压力太大,经常加班导致,却不知他心里的阴影离家越近就越暗沉。

她轻轻推开病房,他还在熟睡,瘦削的脸多了几分沧桑和憔悴。那时候他应该很沮丧,也很绝望吧。不能言说的痛苦,不被理解的沉默,无法自拔的压力,消耗殆尽的希望。徒有虚名的平静和安宁之下,是一片冰冷的沙漠。他就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中行走,独自面对无边无际的孤独,朝着一个永远不能到达的方向。而他身边,连一个牵着他手的人都没有。

这几年,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是怎么过来的?王静想象着他这几年的生活,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她一直觉得李维的不辞而别是对她最无情的伤害,可现在她才知道,也许他的离开只是无可奈何的一种逃离。他根本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吧。

她身边曾经有朋友因为患上抑郁症尝试数次轻生,幸而被家人发现阻止。她知道这种心理顽疾可以给人带来怎样的伤害,却又最容易被患者自己和家人忽略,从而令患者长时间处于疾病的折磨和孤独中不自知,以致错过最佳的疏导和治疗时机。

现在,即使这场车祸并非意外,王静也不会再感到惊讶。她把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认真回忆了一遍,发现许多问题似乎都已经有了答案,或者说,已经不再需要答案。过去对她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不是处处都有完美结局的。她和他,虽然终于久别重逢,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他沉睡着不知何时醒来,而她却怀疑自己能否再走进他的世界。王静很想有人能告诉她,哪一条路可以通往他们共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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