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罗馨来说,那两盆绿萝是不可替代的生命。自始至终,它们完完整整的见证了这段情缘的聚散,甚至他来了,它们也来了,他走了,它们依然还在。
立春后的第二天,罗馨发现这萝自己悄悄的长出了几片新叶子,舒展的叶片在整盆萎靡蔫黄的背景下十分显眼,走进了仔细看,叶子个个都有掌心大小了。
没有独自照顾过一个生命,自然没有见识过一个生命的兴衰,这个现象对她的震撼着实不小。难怪医界圣手有“妙手回春”傍身,才能显得出境界;受这等医术恩惠的人用回春来回赞,才能将心中对这神奇医术的感激之情表达个痛快。
这几片饱受春光的新绿,顽强的泛着油亮的光。震撼之余罗馨多少是有些自责的,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给它们浇水是什么时候,甚至在她的印象里找不到什么时候给它们浇过水。自己只沉溺于低谷的情绪里,无视了它们的生死。
作为反思或是讨伐,她的自责开始溯及过往。之前被他带来的宠溺环绕,她情绪高涨,不如意的时候情绪又不加抑制的低落,可以说整个人在欢悦中迷醉失意中怅然。满心也皆是自己的喜怒哀愁。
这是不对的,罗馨心里坚定的默念。不管是纯粹的对待一个生命还是私心的对待一个不可替代的见证,它们的动态都应该得到关注。仔细想来,她忽略的何止是绿萝,他的情绪又何曾在她的心里占据过一席之地,不论是委屈或是欣喜,都悉数从她眼前悄悄溜走。久久不得关照,他的心是否像不得灌溉的绿萝,游走在灭失的边缘。
好在春天来得及时,赐予万物生机。在没有他的消息的日子里,与他相关的任何事物的任何反应都能让她联想到他。特别是他一直任职护萝使者——承担给绿萝浇水的重任,或许这萝和他之间有着更微妙的联系,说不定萝就是他的晴雨表。她特别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征兆,既然绿萝都来了精气神,想必是他的情绪有所好转了吧,于是她也开心起来。
有了这般联想,罗馨照顾绿萝更加悉心。起初生怕再渴着它们,每天定时定量的供给水份,机械式的伺候;后来积累了些许经验,则依着土壤的湿度以及天气的阴晴,适时浇水,浇适量的水。
绿萝也不愧是绿色植物,对罗馨的前嫌并不计较,只要有适宜的条件就只管尽情的生长。反倒是罗馨纠结异常,在对待枯叶子的问题上拿不定主意。枯叶子是原先那些蔫黄的叶子,就算悉心呵护也无法恢复原貌,日渐干枯下来,在一片葱郁之下,耷拉在花盆四周。罗馨的本意是等待枯叶自行落下,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那些叶子除了越来越干之外,没有一片主动落下来。罗馨猜想有可能是因为它们舍不得离开这片葱郁的团体,就又静候了一段时间,好让它们有足够的时间依依惜别。某天她忽然担心起来,那些干枯的叶子离潮湿的土壤那么近,会不会霉变,霉变了会不会影响绿萝的生长。于是一阵后怕,回到家里就拿起剪刀。待剪刀张开尖嘴,露出锋刃之时,罗馨又不免心疼,绿萝的细枝嫩叶是否经得住这锋利的铁器。
毕竟现在的局势还是可控的。权衡之下,她终于决定修剪。当然心思细腻如她,剪刀每握紧一次,她都能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摩擦感。干枯的叶子纷纷应声落下,这萝相较之前年轻清爽了许多。一场对罗馨心灵的鞭挞也得以结束。
后来绿萝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多虑。不单葱郁,而且还以从未见过的势头猛长,直到长得拖了地还不算完。起初罗馨由着它们在地上拖,它们也朝着窗户的方向爬呀爬,用自己的繁茂不断扩张。有时候远远望去,总让她有一种错觉,好似影视里那些会缠住人的藤蔓。
在罗馨心里,绿萝还是不如那些藤蔓粗壮,自然没有抗磨抗拽抗踩的特性。所以罗馨每次开关窗户,从它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生怕踩到那些冲在前面的小嫩叶,落脚总要特别谨慎才好。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赶时间会慌里慌张的,索性就将那些长枝盘绕花架一圈,这才让罗馨彻底安心。
养得久了,罗馨发现它们也是有性格的。虽然仅有两盆,但这两盆还有着不一样的性格特点。一盆喜欢在花盆中央的土壤生长,一盆喜欢贴着盆边长。所以给它们浇水要区别对待,一盆在中间多浇些,一盆在周边多浇些。否则,它们就直接把水漏出来,在地板上滴啦一片,就是这么任性。
终于把它们养大成萝了。原先包装它们的两个四十公分左右的红色方纸箱,早已没有了用武之地。如今它们稳坐于简约的白色花架上,庞大的身躯似乎真的能镇守一方。罗馨引以为傲的不仅是它们的葱郁繁茂,还有自己一天天形成手感和观感。手轻搭在它们的枝叶上,可以知道它们是否精力旺盛。土壤表面的颜色足以让她辨析是否需要浇水以及浇多少水。
日渐形成的手感和观感,是经验积累的量变引起的质变。有的来自浇水前后的对比,有的来自春夏秋冬不同时节的对比。最刻骨铭心的还是那个立春后的第二天,那个反差巨大的鲜明对比。大部分叶子有蜷缩的有耷拉的,手感绵软。新叶子清脆,似乎稍一用力就会应声断裂。而今罗馨对绿萝的情感,似乎不再只有睹物思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