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我每天在北京上班,晚上回广东老家睡觉,不用付北京的房租。”有个女同事喝多了,跟我说。
她掏出一个小方盒子,盒子上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字母。
她凑近我耳边,“这个,能让人瞬间移动。”
我鼓了鼓掌,“朋友你喝多了。”
她往盒子上输入了经度、纬度,拉起我的手,咧嘴一笑,“带你飞哦。”
我一阵电流感,眼睛一黑。
再一睁眼,面前是一座茂密丛林,空气里是湿土味儿,不远处传来兽类的叫声。
我打了个寒颤,“这是哪?”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亚马逊热带雨林。”
卧槽!
2,
小西半年前成了我的同事,来我们公司之前,她在深圳、上海、广州、重庆、乌鲁木齐……都上过班。
她说要找一个最喜欢的城市定居生活。
以前我很纳闷,这姑娘怎么这么折腾。
现在我知道了,她去哪上班都很方便,因为她有空间穿梭器。
小西告诉我,这个穿梭器是几年前,她把一个迷路的小女孩送回家,小女孩送给她的。
再后来,小西想回去找小女孩,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家了。
听说了这个故事后,我每天上街找小女孩,看到就问,“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然后收到了一顿尖叫和暴打。
3,
下班后,我挨个问同事,“你去哪玩?”
一般人回答我,“去三里屯。”“去合生汇。”“去蓝色港湾。”
小西回答我的是,“7点去法国喂个鸽子,8点去日本看个枫叶,9点去埃及跟狮身人面像聊会儿天。”
我羡慕到气急败坏,说,“滚。”
小西真的太幸福了,出国不用买机票,不用办签证,偶尔还能帮别人代购赚点零花钱。
小西解释说,“唯一的小缺憾,就是要低调行事,不能发朋友圈装逼。”
我:??????
4,
小西好几天没来上班,终于来上班的时候,眼睛是肿的。
她这几天遇到了麻烦,她妈妈上吊了。
狗血,但可预见。
她妈妈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不希望小西去外地工作,不然就是不孝顺。
所以小西全国各地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敢跟她妈说实话,她妈还以为她一直在湛江老家工作着。
矛盾最大的是小西结婚的问题。
前几天,小西28岁生日,妈妈觉得小西还没找到老公,丢了全家的脸。
在小西点完蜡烛后,她妈抢先吹了蜡烛,然后许了愿望,“我希望女儿相亲成功,女人不结婚是不正常的,是可耻的。”
小西重新点上蜡烛,又吹掉,说,“结婚不重要,我想先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她妈太气了,在家大闹了三天三夜,然后表演了上吊。
虽然上吊未遂,老太太人没事儿,但所有亲戚都道德批判,觉得小西真不是东西。
5,
小西坦白了时空穿梭器的事儿,带她妈飞来了北京,
她想告诉她妈,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自由,很好。
我接待了老太太,跟她海夸小西,工作特别成功,是我们老板的得力帮手,以后公司上市,还会分到股份。
老太太面无表情,说,“工作好有什么用,空间穿梭有什么用,她又没结婚。”
小西没辙,想换种方式说服她妈,就带她飞去意大利,吃了正宗意面;又飞去法国,看了红磨坊表演。
老太太很兴奋,终于知道了时空穿梭器的好。
于是那晚,老太太趁小西睡觉的时候,偷走了穿梭器。
第二天,小西发现穿梭器不见了,问老太太有没有看到。
老太太云淡风轻地说,“我帮你处理了,卖给了科学院。
小西崩溃了。
老太太安慰她,“没了那个东西,但我们得到了一大笔钱啊。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现在我们家有钱了,你能嫁个更好的婆家了。”
6,
小西再也没来过北京。
后来我跟她在微信上聊天,得知她妈妈帮她介绍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
小西没力气抵抗了。
很快,他们在家人的安排下结了婚。
接着小西怀孕,生了个男孩。
全家都很高兴,除了小西自己。
小西得了产后抑郁,经常跟我说,她想死。
她住在很大的别墅里,但觉得每天都在坐牢,一砖一瓦都是狱警,看守住她的自由。
7,
后来的一年里,我工作很忙,跟小西很少联系。
一次因为工作原因,我出差去了广东,就顺道去了小西家,想跟她叙叙旧。
结果老太太没让我进门,只是站在别墅门口冷冷对我说,“她死了。”
我以为她开玩笑。
后来从隔壁邻居那得知,半年前,小西心情不好,酒后开了车。
第二天,人们在江里发现了车。
他们没找到小西的尸体,应该是被江水冲走了。
不久后,人们在小西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封遗书,只有几个字:
“我不是不孝,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那天过后,我每天都会梦到小西,梦到她自由嘚瑟的样子,梦到她溺亡在水中的挣扎。
她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跟你我一样,想要看到世界繁华。
世界依旧繁华,但她再也看不到了。
8,
今年七月,我跟朋友去九寨沟旅游,中途遇到泥石流,被周围的村民救出,好心的人收留了我们在村里过夜。
第二天清晨,我在村里随便转悠,在一个挺破落的房子里,看见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教一群当地的小朋友读诗。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女老师转过头,朴素的上衣,镜框有点磨坏的眼镜,熟悉的脸。
我全身有点颤抖,她是小西。
放学后,学生们都走了,我坐进教室。
我说,“好久不见。”
她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你怎么想到装死的?”
她说,“因为我还想活。”
小西笑了,笑得一尘不染,笑得晴空万里。
一开始,我们依赖外力。
想通过空间穿梭器,去到世界各地,去到星辰大海。
后来才想明白,代表自由的,不是空间穿梭器,是我们自己。
世事纷杂,你不要怕啊,你不要担心。
因为只要活着,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能一步一步走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