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心情都是闷闷的,当然,身体不舒服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昨天傍晚妈妈告诉我,娟出车祸身亡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早应该懂得生老病死、聚散离合乃人生常态,早应该通透淡定、荣辱不惊,可当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当一个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的熟人突然消失了时,还是会有无尽的失落,宇宙洪荒,也许这只是沧海一粟的消减,于他人而言,只是脑筋急转弯中“痘痘长在哪儿你不会忧心”同样的感触,可对我而言,却让我更加珍惜,更加庆幸,因为我所享受的今天就是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一直期待着的明天,我所经历的今天就是我生命长河中永远回不去的昨天。
……
也许是因为对生命的感慨太沉,此时头有点儿疼,心有点儿痛。老家的人正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慢慢减少,那些可爱可亲的左邻右舍,那些乡音无改的熟悉面孔,一个个远去了。
娟不是老家村里的原住民,什么时候移民搬来的呢,时间已很模糊,只记得那时我还未成家未生子,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她们一家搬来的时候是个春天,在一片充满希望与生机的田野上,她带着帽子,捂着头巾,罩着口罩,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她的衣服合体、干净、朴素、利落,走在乡间小路上,格外惹眼,她不似一般上田的妇女那样不修边幅,加之苗条的身姿,一路走去,引得大家频频侧目,大有“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的画面感。大家纷纷打听,很快就知道了村里搬来了一户人家,男方姓王,女方姓李,两个孩子,一个老妈,而她家的房子就在妈妈家斜对面,也就是我家的斜对门了。
很快,她家就和村里人熟成一片了,当然不仅是她窈窕的身姿,她更吸引大家悦纳的原因是她家一尘不染的家居环境,她家婆媳和睦的家庭氛围,她家乖巧可爱的儿子女儿,她手脚利落的做派,她心灵手巧的活计,她嘴甜脸笑的勤快,总之,她们一家迅速融入村组大集体,她是她家的标签灵魂。她应该和我年纪相仿,在我还没考虑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当我还没有独自一个人做熟一顿饭的时候,她已经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只有夏日那燥热而漫长的中午时光和冬日那懒散而寒冷的农闲时节才能看到她的全部容颜,她瘦削,所以格外修长,她常年包戴严实田里干活,所以皮肤很白,又瘦又白,所以是天生的衣架子。夏天午后,别人家都是穿着沾满泥土的衣服扎一堆聊天,她也聊天,可她却总是洗漱一新,甚至会穿上时尚可身的裙装,虽然只有这短短的两三个小时,虽然太阳西斜,还得换行头下田,全村似乎只有她不怕麻烦。冬天,她腌制的咸菜,她泡酱的白菜,她烤的馍馍,她灌的血肠……她爱来我家,每次都不空手,她坐炕沿和妈妈、婶婶们一起做针线活,我在一旁听她们聊天,边消受她带来的美味,往往会看着她飞针走线的样子出神,多好的一个女子啊,贤惠、勤劳、温婉、可人……一切形容中国传统女子美德的词放她身上似乎都不为过。
可就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儿,她却走了,在忙忙碌碌为生计奔波的路上出车祸永远的走了,我宁愿相信,她是去赶下一次的轮回了,尽管我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但我还是祝愿,祝她有来生能有一个别样的人生……
此时是2019年11月26日的23时34分,家人都已熟睡,寂静如窗外冬日里的寒夜。医生说我最近的身体状况不能熬夜,好吧,那就歇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