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说,活着是为了讲述。
隔着时差看到好友珈在6个小时前发在instagram上的告白帖,她说,“当你最好的闺蜜成长为你最欣赏的女生时,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你”,附带了一张本年度我最爱的旅行照,并tag了我。
大学毕业五年,我从杭州辗转到上海再辗转到美国,珈一直在香港完成求学就业一个个里程碑。我们很久联系一次,却又无话不谈。大多数时候,我们靠各种社交媒体来同步对方的生活,隔空祝福。她给我传来几张从人人网上截图的照片,那是08年到12年期间的我们,有急于褪去一脸稚气而去烫的卷发,也有仰望45度角嘟嘟嘴的非主流。我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珈的告白帖。照片是在旧金山的市政厅前,夕阳把大波浪的头发染成酒红色,我手指天空,笑得没心没肺,脸上写满了自信。
我出生在中国沿海省份的一个小城市,80年代末期独生子女大军里的普通一员,却也是家里作为独女的特殊存在。和很多这个年代的独生子女一样,我内心也住了一个挺分裂的小灵魂,时而觉得自己是天降大任的人物,时而又感慨自己好像是随时可能被淹没的路人甲。好在从小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再加上成绩也不错,我理所当然地成了“别人家的小孩”。成长的路上有荣誉有光环有夸奖有羡慕,但只有我自己懂心里的不安。这种“不安”让我不敢停下来,因为停滞就意味着倒退。如今我一直保持并感谢着这份“不安”。抛开种族、性别,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玻璃天花板,而这份“不安”,让我看到我的玻璃天花板可以高一点,再高一点。
高考的失败算是人生的一场重创。身边有安慰,有质疑,也有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二十岁的敏感女孩,早就能嗅出人际关系的一些微妙变化,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是那个时候,我明白,你的标签就是别人眼中的你,没有成绩,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当时有台时光机能够看到现在的自己,我一定会觉得高考真的只是人生中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在一所非211大学里,那个想要证明自己的我,努力得像个傻傻的高中生。为了丰富简历去参加学生活动,为了奖学金去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为了不虚度周末去学法语,为了申请学校去做研究助理……奖学金,实习,优秀毕业生,在教授的书里撰写章节,在这所资源有限的大学里,我努力去争取我能得到的一切。当我拿到上海某985高校研究生录取时,身边充满了祝福和肯定,我以为我战胜了“他们”,其实是战胜了自己——战胜了每个想睡懒觉的早晨,战胜了盛夏时节那些上补习班的烈日,战胜了一口感冒药一口咖啡的疲惫,战胜了那些密密麻麻又花花绿绿的笔记……年少的时候往往太需要别人的肯定,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明白,我们最怕的,是辜负自己。
魔都的灯红酒绿让生活有了点惬意。名校,与其说给了我一个光环,还不如说给了我一个平台。听名人讲座仿佛是家常便饭,坐个电梯也可能遇到电视里的那个谁谁。海外交流的机会很多,我也幸运地将足迹踏上芬兰、瑞典、丹麦、挪威、英国、爱沙尼亚、日本、台湾、香港和澳门。小城市的女孩,像鲤鱼跳龙门一样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是因为这所高校,我有机会到美国专业领域排名第一的学校攻读第二个硕士,并收到了四所美国大学的博士录取。
有人说,当你努力的时候,连上帝都会来眷顾你。也不知道是刻意的安排还是浪漫的邂逅,我在大洋彼岸的这个城市遇到现在的男朋友。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沦陷。当我被丘比特撞了一下腰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他为我收起坏脾气变成好好先生,把我宠成一个傲娇的孩子;我为他研究菜谱,转身化作好厨娘。我们一起做饭、阅读、旅行、运动,一起制定人生的下一个梦想。我开始不介意自己的黑皮,在阳光里跑步骑车,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我开始不盲目关注体重的变化而是追求线条的匀称,有氧撸铁手到擒来。某天在朋友圈晒了张照片,有个老同学留言说,“每次看到你的照片,总会想起兰蔻广告里Kate Winslet对着镜头说:What makes a woman beautiful? Happiness, yes, and energy. 当然还有那句,Confidence and energy make a woman standout. 哈哈,我觉得还有独立。你应该去代言兰蔻。” 虽然觉得他有点太抬举我,但还是由衷地感谢了这段赞美。得到故人的肯定,于个人,是一种强大的鼓励。
我常说,三生有幸,享受了那么好的人生。现在的我,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还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