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阳逻,是长江边上一个隶属于武汉的十八线小县城。从2006年上大学起,我就没怎么长期在家待过了。特别是毕业后去到广州工作,每年顶多五一十一或过年回家一趟,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所以,从去年12月待产回家到现在女儿小漫漫四个月的这大半年,是我成年后在老家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了。这半年里,我和小漫漫一起带着观察的眼睛,注视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1~
漫漫出生后,在老家这栋二层小楼里住了十几年也没舍得装客厅空调的爷爷奶奶二话不说斥巨资买了一台立式柜机。
由于空调是找熟人特价买的,所以不包墙面打孔。
于是需要在墙上打个空调孔。
我的第一反应是上网查查空调安装师傅的电话。
奶奶的第一反应是:“你表妹夫不是做装修公司的吗?问问他有没熟人~”
于是我联系了表妹。表妹告诉表妹夫。表妹夫联系了他的熟人,熟人给了一个电话号码。
表妹夫联系后回复:“说好了,今天下午六点到你家~”
下午六点,师傅没来。我想,等到六点半吧。
到了六点半,还是没来。于是按着给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师傅说:“哎呀,我看到了六点你们还没打电话来就先吃饭了。要不明天吧?”
于是约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一早,师傅带着工具很准时地到了。
我问:“卖空调的人说,需要一个七十五或八十的孔。这个七十五八十是指的孔的直径吗?”
师傅并不回答,只是大手一挥:“你放心我知道!”
“规格要合适啊。你看下这个空调机……”
我还要说,陶生拦住我:“你去吃你的早饭~”
于是我一边喝着稀饭,一边看着师傅手脚利落
地很快钻好一个孔。
结束了,师傅收拾工具就要走。
我问:“多少钱呀?”
师傅大手又一挥:“这么熟的关系,谈什么钱!”
说罢便往门外走。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漫漫爷爷拿着一盒烟快步跟了出去。
然后,两个男同志在院子里剧烈礼让了三五巡后,师傅终于收下烟走了。
我问陶生:“打一个孔一般多少钱啊?”
陶生说:“一百左右吧~”
“那那盒烟多少钱?”我又问。
“一百左右吧~”爷爷答。
“那为什么不给钱非要给烟?”
陶生瞪我一眼:“吃你的粥吧~!”
~2~
上个星期,我们随了回家后半年遇到的第八个礼——陶生的初中同学结婚。
出发去吃喜酒前,陶生拿出钱包,数了五张粉红色泽东塞到一个红包里递给我:“我字太丑,你写一下~”
有了前面几次经验,我驾轻就熟地在红包背面写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然后在右下角签上陶生和我的名字。
“我在广州呆了六年就随过三次礼,一次还只要两百块~”我一边写一边说。
“那是广州。家里起码五百起步~”陶生一边穿鞋一边答。
婚礼在十二点准时开始。白婚纱,黑礼服。假花搭成的“幸福塔”,用透明胶粘在台上的红地毯。话比主角多十倍的主持人,哭得眼泪汪汪的新娘子爸妈。时隔六年,现在的婚礼基本上和我结婚时一模一样。聒噪但喜庆,庸俗但情真。
喜宴结束后,捎一个顺路的熟人大叔回家。
于是我坐到后排,大叔坐副驾驶。
行驶不到两分钟,车内提示音响起。陶生往右下侧一看,说:“叔系下安全带哈,不然这个声音一直响~”
大叔拉了一下安全带,又松开,往扶手箱处的杂物盒一瞟眼,捡出一个小熊头的插片塞到安全带卡槽里。
提示音停了。我欲言,又止。
把大叔送到家,我们往回开。
“这个安全带插片我说了几次了不能用~”我再次向陶生提出。
陶生又说:“你收起来呗~”
我于是像前几次一样,把插片塞到副驾驶的手套箱。
但是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它又会被翻出来,被某个大叔大伯若无其事地塞到卡槽里。
想到这,我又打开手套盒,拿出插片,塞到我包里的垃圾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