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下铺听来的故事
(原创作者:心遥)
窗外的景致一掠而过,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此刻,我就坐在北方开往南方的列车上。
这一次,旅途中的孩子比以往都要显得更为安静。因为她迷上了福尔摩斯侦探小说全集,坐着,半躺着,姿势需要常常纠正,但她眼里,心里,全神贯注在她书本的世界。这样很好,她在探索,我在沉静。
更幸运的,车厢里也没有平常刺耳的大声喧哗,更没有热闹推销的人来人往。难得的自在空间,令我心生欢喜。
夜色阑珊,万家灯火就像星星,渐次点亮。只是车速实在太快,倏忽之间,我看不清外面的霓虹究竟闪过多少种颜色,灯光和星光交相辉映,令人视线模糊不清。
躺在我下铺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和隔壁床的中年女子,一开口,便互相识得彼此熟悉的家乡口音。于是热烈的互相问候并打听起来。
从女子爽朗的声音可以想见,她有着热情洋溢,且乐于助人的性情。她用一口浓重的湘音,自豪地介绍着自己在北京的职业,原来她是某大型医院的妇科医生,从业近三十年,在北京收获也颇丰。
不过,她还是不喜欢北京干燥的气候,漫长的冬天,以及近年来愈演愈烈的雾霾,更重要的是,常常会想念香辣扑鼻的家乡菜。这次回去置业,已有了退休回南方安度晚年的打算。
青年男子大致三十五岁上下,长得平常相貌,却也精神抖擞。听说女老乡是医生,不由打开了话匣子。他指着坐在窗前的憔悴女人,原来那是他的妻子。这次正是在北京治疗乳腺肿瘤,一个疗程结束,回家休养。男子的内心还是乐观的,语速缓慢而笃定。细叙着夫妻俩在北京治疗的前后情况,里里外外都是对妻子的疼惜之心。
再看他的妻子,虽脸色苍白但身体并不瘦弱,眉宇间也透着精明和沉重。听男子说,他们在家乡从事餐饮,开着好几家店,生意红火兴隆,这几年正是他事业的快速上升期。当然也攒下了不少家当。夫妻搭伙协作为生活拼搏,也算琴瑟鸣。男子说自己最是重情,但家人重财,自发现妻子病况一年来,因四处求医奔走,已然无暇顾及生意。家中事业也就陆续清淡下来,花费如流水,父母已经颇有微词,朋友也劝他放弃,因为治疗恶性肿瘤疾病,常常都是人财两空的结局。他妻子在旁边听到他们聊天,偶尔搭话,脸上也有戚戚之色。
女医生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并大大赞赏了男子的重情重义之举,说世间最佩服的就是这等不畏人言,全心全力爱护家人的男子。于是给他讲了很多医院的类似治疗信息,也说到一些,我从不知道的所谓专家门诊的内幕。两人谈得颇为投机,当下就互留了微信,电话,QQ等各种个人联系方式。女医生真诚的说,下次来北京治疗就找她,尽力给他提供各种帮助。
我躺在中铺,听得他们一番情真意切的对话,也不由得感慨。原来偶然在途中相遇,也可觅得知心,互相信任。而世上最苦是病,有些病痛尚有药可解,而有些顽症却只能积极面对,依靠药物和内心的光亮,坚持不断地调整,平衡,与之斗争或者共存。
身体的疼痛无人可替代,却更需要身边人的不离不弃,用一盏温情的灯照耀另一颗羸弱的心。人在旅途,我们都怕孤单,想要结伴而行。即使生命因偶然而存在,我们每个人,却一生都在寻找,对另一个生命的依恋。即使,明明知道,每个生命都不属于另一个生命。但不能没有,苦乐人生的片刻温存。
夜色渐浓,车窗外黑暗更深,没有月亮的天空,我更加看不清人间烟火寥寥,几家欢乐几家忧愁。旅途如风,万水千山总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