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是中国当代知名作家余华继《兄弟》之后,时隔七年后最新长篇小说。有人说他的故事情节就像新闻报道的内容,描写的都是日常见怪不怪的新闻事件,譬如,暴力拆迁、灾祸后有关方面瞒报死亡人数、医院将死婴做医疗垃圾处理。比较特别的是他是以一个死人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
“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这是故事的开头。
看到这里,我想到一种丧殡习俗——头七。我想到如果我死了,能如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在人间飘荡,我会想看到什么,不想看到什么。我会回去看看我的亲人,我会希望看到他们对我的不舍,听他们说起与我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我不想听到别人对我的死有任何议论,我不希望我的死成为任何的谈资。因为我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没有资格来谈论我。
假如我选择自杀,可能有各种原因。可那都与任何人没有关系。
4月27日,台湾作家林奕含选择上吊自杀,离开了这个世界。5月2日这则消息在大陆流传开了。许多人是先被美女作家的名号吸引,去关注相关内容;然后再看到她的作品介绍和死前采访,又有了新的关键词——诱奸、抑郁症——这都是能吸引人们注意的。紧跟着,对于她的死,就有了许许多多的文章。
在简书上搜索关键词“林奕含”,就能出来一大堆文章。如《个案心理分析:26岁台湾美女作家林奕含的心路历程》《林奕含之死:比性侵更可怕的是……》《林奕含,本该继续飞翔的断翼天使》。
这些文章无非就是把林奕含的经历当成了一个典型案例,然后进行分析。分析的角度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抑郁症,也就是如何对经历重大伤害的人进行辅导,另一个是由性侵联系到性教育,批判国人对性的陌生和把性当成羞耻的观念。
如果林奕含如小说中的人一样,在城市间游荡,听到人们在谈论她的事情,如“你知不知道那个台湾美女作家林奕含自杀的事。”“真是可怜的人呀!即使她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故事,也还是放不下。”或者上网看文章,看到各种分析文章,如上述所列举的文章,她会怎么想呢?
她的私事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成了别人的案例;她的私人照片被人搜索出来,放在文章中。看到这些,她该多不舒服呀!
她会不会觉得你们这些写文章的是什么人呀!对我有多少了解呀!即使她真的是因抑郁症而自杀,那只是她的选择,不应被不相关的人多加分析。
电影《地狱医院》的片头展示一个教学场景,大学课堂上,精神病人被当做教具,老师为了给学生们展现病发的症状,将手伸进女人的下体来诱发她的痉挛。这实在是太没人性了!即使是精神病人,也应得到人的尊重,而不是成了教具,被人任意摆弄。
而林奕含的经历和死,就成了一个典型案例,被任人分析。
当然,与精神病人做类比不太恰当。那我就换了一个场景来谈谈。
如我因小时候遭遇过伙伴们的欺负,使得我内心极度自卑。长大后渐渐发现自卑的状态会影响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那我就去寻求心理咨询。经过心理医生的一段时间的治疗,我渐渐地接纳了那个过去的事实,没那么自卑了。我的这次治疗就成了心理医生的一个案例。但他在进行教学的过程中,即使要讲述治疗过程,也会隐去真实姓名。他也不能在生活中谈论我的事情。
可能你会说林奕含的死是众所周知的呀,这是一个事实了。没错,那是事实,但我们不去对别人的事做过多分析,这是对别人的基本尊重。
我想林奕含的精神科医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披露她的治疗过程的,或者谈谈他的分析。
事实上,如林奕含在死前采访的视频所说:“不要说世界,这样的事情仍然会继续发生。现在、此刻,它正在发生。”对呀,如性侵、强暴等恶劣事件一直在发生。如有关注新闻,我们就会看到许多这类的新闻。而这时候,最多就感叹几句,为那个孩子表示同情。
因遭遇重大伤害而患上抑郁症的也有许多人。据有关调查显示,在我国抑郁症发病率约为3%-5%,目前已经有超过2600万人患有抑郁症。也就是说因抑郁症而选择自杀的,不会只是林奕含一人。像许多明星的死就与抑郁症有关,如张国荣、乔任梁等人。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可能只是因为她是美女作家,才变得更有话题性。我们应该将心理辅导与性教育普及化日常化,而不是等到一有人发生不幸时,再来一窝蜂地评论分析。
我不是说他们的死不能引起我们的反思,我只是希望不要过多地去谈论和分析别人。
我觉得林奕含想说的话都在她的作品中了。因一个作家的死而对她的书感兴趣,或许有点奇怪。但我们与其更多地去谈论她的死,还不如去阅读她的作品,去感受她用“文字与修辞建构而来的”“真实的痛苦”。
许多人会在关于她的文章写道:“默默祝福奕含在另一个世界拥抱的都是善意”“愿天堂没有伤害”可是我们这样的过多的谈论与分析,对于死者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让我们不再谈论她的死。让她真的能回到人间,能平静地听到所爱人对她的不舍与诉说。让我们安静点,不要去打扰她。让我们给一个人最后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