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记忆·庐山胡宗南别墅

2021年8月,江西省庐山风景区

胡宗南别墅位于庐山西谷别墅区,香山路45号。

二十多年前住在这里时,人家告诉我这座别墅属于程潜,不知为何现在又成了同为国民党一级上将的胡宗南。据我所知,胡宗南的私人别墅在山南的太乙村。或许是之前传闻有误,或许胡宗南也曾在这栋别墅住过几天。

三朝更迭,庐山上这些始建于清代的老别墅已没有太准确的档案,物是人非,它们的主人已不知换过了多少茬,更不用说数不清的长短住客。

香山路45号是传统的砌石混合结构,坐北朝南,两层对称,正面两侧是八角尖顶亭,一楼为凹式入口,二楼有封闭式的外廊。

网上介绍该别墅的文字都是毫无二致的复制粘贴,声称其为典型的欧式别墅,我却觉得它有中西合璧的风格。稳重、规矩,却又封闭、呆板。

今天在庐山新华书店买了本同济大学出的《庐山近代建筑文化景观》,书中将香山路45号归类为中国别墅,注意,不是中式。我的理解是,中国别墅特指在民国期间国内的达官富豪修建的别墅,有别于在此之前外国传教士、商人所建造的。中国别墅以欧美别墅为蓝本,糅杂了中式审美。

香山路45号位居庐山西谷别墅的尽头,位置较偏,罕有人迹,长期归云中宾馆管理,未被划归给单位和个人居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整栋别墅与庭院都被较好地保存下来,而庐山上很多老别墅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庭院里更是搭建得乱七八糟。

大约1993年前后,我在这栋别墅里住了一个星期。那时候我所在的国营工厂还不错,工会在庐山上包了两栋别墅,就是这香山路45号和它对面的42号。每到夏天,就会组织职工上山避暑疗养。我那时才入厂几年,按理说没有疗养资格(疗养的多是从事有毒有害工种的老师傅),那年得了先进,领导破例让我上山享受了一周。

那一次,我才感受到了庐山特有的魅力,理解到如何去触摸这座近代影响力最大的人文之山。

那个星期,除了数百米外如琴湖和附近的几栋老别墅,我没去过别的景点。每日里就坐在别墅的门前,读读书,或者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些粗大挺拔的百年松柏。时而,云雾从山谷这边或者那边涌过来,须臾间填满了宽阔的庭院。

雾有很多种,有的淡如薄纱,有的厚如白絮,有的在飘忽中已消失,有的却卷来了冰冷的雨滴……

在老房子前发呆,才能理解到庐山为何能拥有这么多老别墅。别墅,是位居郊区、乡野的休闲的住处,融入自然、休养生息、追求品质、享受生活是别墅的功用。只有在别墅前久坐,你才能理解近代的庐山为何能吸引那么多军人富商、教士政客,你才能知道为什么近代几乎所有闪亮的名字都被刻写在这座山上。

因此,庐山不适合通常意义的游玩,她的风景并不特出。庐山最珍贵的宝藏是数百栋风格各异绝不雷同的老别墅,以及围绕着这些别墅发生的故事。

参团一两日游,跟着导游的小旗气喘吁吁地翻山越岭,听着耳边那些胡编乱造的皇帝、神仙故事,住简陋潮湿的宾馆,对付着咽下清汤寡水的旅游餐,你绝不可能感受到庐山的魅力。

行色匆匆的廉价旅游团与别墅里悠闲的生活是全然相悖的。这就是为何很多游客对庐山颇有微词的缘故。

体会庐山,未必要花多少钱,要选择自由行,更要住在山上,不是“住宿”,而是“居住”。哪怕只有一两天,别满山乱跑,找个安静的别墅区转转,坐下来发发呆,慢慢地,你就融入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所在的国营工厂效益越来越差,在山上的别墅从两栋减到一栋,后来这些福利被逐步取消了,工资开始拖欠,再过些年,工厂被变卖了。

时隔近三十年,我再次踏入香山路45号,别墅的外观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房子里已是面目全非,之前那些木地板、白粉墙都已被明亮的铝合金、大瓷砖取代,甚至房屋的结构都已大变,我甚至无法回忆起当年的模样。

墙上挂着几幅介绍胡宗南的图文展板,图片我都见过,文字介绍没说清楚他的生平,更多是不靠谱的八卦传闻。我相信胡宗南若是看到这些东西,会掏出腰间的手枪。

现如今的香山路45号是一家现代化的宾馆,柜台前玩手机的姑娘说,这段时间的房价在500到1000之间。我问是不是标准间,她说搞不清楚。

本想多转转,一位干瘦的中年女子迎面而来,冷然对我道:参观?先扫码!

好吧,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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