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口腔修复科复诊，难得金医生的诊室里空空如也。

他说，你别看没人，我可一直没闲着。这是大实话。

我约的都是周日上午，每次都赶在最早一天提前把号挂好。网上挂号只能挂专家号，普通门诊只能巴巴儿地上医院排队。饶是提前一周，我往往也只能挂到10点往后的。

早上赖了会儿床。急匆匆爬起来洗漱，正要出门，被妈妈拦下硬往手里塞了碗白粥。就着半碟青菜，三两口下了肚，重又刷一遍牙。

妥了，出门。

躺在就诊台上，我长长地舒了口气。金医生打趣说，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就吃午饭去了。

“这次是要换钢丝还是塑料套管？”

“给你的上排牙左侧凹进去的那颗牙，加根弹簧。”

弄好后，他还不忘拿面镜子给我照照。“诺，你瞧瞧，不是太好看。”

见我笑着说没关系。他又打趣我是个乐天派。相比其他同龄的患者，每次见他大概总免不了一顿抱怨，不是哪里难受，就是不美观。相反，我总是缄口不语，常常是他追问我有没有异常。

“人跟人还真是不同。你大概是同龄人里既不矫情也不造作的姑娘了。”

“或许，这跟体质有关系？也许她们是真的特别难受呢……”

谁知道呢，这大概是个谜。医生无奈地笑笑，在病历本上写上下次复诊的时间。

20岁的时候想要矫正牙齿，直拖到28岁才付诸行动。我可能是拖延症患者的“杰出代言人”了。

第一次真正开始矫正的时候，医生问我为什么小时候没有治疗，如今却又想到要矫正。

我想了想，回答说，因为小时候穷啊！

结果金医生耸了耸肩，满脸地不相信。诊室里等候的其他患者倒是大笑不止。

融洽的氛围不禁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金医生的场景。

许多事情，在第一次时大概都是充满好奇的、带着紧张的心情。

那是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日早上。口腔修复科2号诊室外人满为患。因为不熟悉医院流程，我跑了多次才挂到一个号。当我满心欢喜，以为终于可以迈出“牙齿矫正”的第一步的时候。医生当面给我泼了一盆儿冷水。

“这是第一次来看口腔科？”

“上次来过一次，但看的是另一个。”

“那你还是去找‘另一个’吧。”说这话时，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

然而我看另一个医生，已是8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和样貌。

接着，他告诉我回去考虑清楚再来。当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已经想得很清楚的时候，他又说他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找金医生矫正牙齿的，第一次从不接待。

理由？如果非要理由的话——你需要一点儿时间去反悔你刚做的决定。

我觉得他这是在难为我。

原来矫正牙齿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依照我的经验，谨遵医嘱，我简单归纳几点（以便有需要的朋友权衡利弊）：

1.治疗周期，2年-2.5年；
2.治疗期内不能怀有身孕；
3.可能酌情需拔牙2-4颗；
4.复诊间隔期15-30天一次；
5.费用分期付款，钢丝牙套1W左右，陶瓷1.5-2W。（含治疗费）

第一次拔牙，我都差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但是一想到经历许多波折，同时不愿被金医生看轻，我硬着头皮躺上的诊台。

年轻的分诊台医生，拿着注射器给我的牙龈注射了一支麻醉剂。等了大约15分钟左右（半边脸颊已基本没有知觉），用一把冰冷的钢钳对准要拔掉的牙齿左摇右晃。那感觉就跟我们平常拿刀踢排骨差不多（哈哈哈，好可怕有木有）……

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同样恐怖的经历还得分两次进行。一次只拔一侧。

第一次拔完牙后，医生让我咬咬牙，看合不合得上。我只觉得满嘴跑风，两排牙齿上下打颤，嘴巴丝毫闭不上。

“不是下巴掉了吧？”听完我的描述，医生嘀咕道。

完了，我心想嘴巴铁定歪了。

不料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很冷静地告诉我，我给伤口塞了棉球，你吐掉再试试。

还真是！可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咬着棉花球，龇牙咧嘴。医生歪着脑袋看了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拔完牙，伤口愈合后，跟金医生约了开始上牙套。

先贴不锈钢片，用胶水粘好，每颗牙上贴一片。等候约30分钟，再串钢丝。

刚贴上钢片，就感觉非常不适。嘴里莫名多了许多东西，不能吞也不能吐，太难受了。只想张着嘴巴，就怕牙会“窒息”似的。牙槽呈龅牙状态，感觉会好受些。

第一个晚上，完全不能睡。牙齿之间似乎在相互挤压，加剧的肿胀感充斥着大脑神经，整个晚上犹如鼻塞时张着嘴巴呼吸一般，熬过一夜。

第二天，白天不比晚上，有各种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肿胀感也就不那么强烈了。到晚上相比第一天感觉也有所减退。正如医生所说，难受的感觉每天依次递减。往后便只剩下牙酸，牙齿使不上劲儿等一些轻微的症状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感觉好多了。虽说不会像刚装牙套时口齿不清，但说话不时还是会跑风。金医生告诉我拔牙留下的豁口，到了矫正期结束才会完全愈合。

我妈说，牙齿有缝，漏财。不知是真是假。

我问医生，大概多久才能看到初期效果，比如照镜子能看到偏位的牙齿明显变齐了。他回答我说，不出意外的话，半年。

意外？

比如中途怀孕。说到这里，医生微微叹了口气。

以前有个患者，是个19岁的姑娘。因为看着还小，也就没有多问。不想有一天，她来复诊，吐得很厉害。当时还以为她吃坏肚子了，她只说不是。最后才支支吾吾说怀孕了。可给金医生吓坏了，赶忙给她拆了牙套。

“会对妊娠期的身体有副作用吗？”

“体质不同，会反应严重。比如孕吐。反应太强烈的话会吃不消。”

金医生笑了笑。说起另一件趣事。

有一次一个姑娘和男朋友一起来咨询。听说治疗期不能怀孕，男友急了，不同意姑娘矫正牙齿。姑娘拧着眉毛，气呼呼地说，不让矫正，就不领证了。男友一听，没辙了，掏出手机就给丈母娘打电话。敢情就像“我拿不住你，还怕你妈拿不住你吗？”

“那后来呢？”我好奇道。

“后来，男友妥协了呗。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不妥协可不行！”医生哈哈笑道。

病历本上，除了预约的时间，基本没有我能看懂的文字。早上复诊结束，我忍不住提出了我的疑问。

那不是很正常嘛，你去看任何一个医生，怕是都好不到哪里去。金医生倒是很坦诚。

为什么呢？防止偷药方……

医生笑而不语。

“还真是摩斯密码一般的存在啊？不会是暗号吧。哈哈！”

医生无奈的笑笑，我猜你平时一定不少看侦探小说。

我很好奇，医生从哪里看出我乐观。

他回答说，因为我每次复诊都是乐呵呵的。不像那些愁眉苦脸的姑娘。

我正想说，那是您没看见我苦瓜脸的时候。不料，医生举例说，好比刚才吧，我说你牙上还挂了片菜叶，你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顿时，坐不住了啊。牙、牙上挂了片菜叶……我能说我没听清嘛，为了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装作听清了才笑的！

好无奈。

我觉得我下次可能不会笑着去看牙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