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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女孩儿后,张老善人颇不自在,想到女孩儿毕竟是个人,跟牲口还是有区别的。好在是个外地人,没有娘家的护佑。语言也不通,不必担心会自个儿回来找他算账,或者再求他收留。
张老善人毕竟是人,具有一般人的感情,有时候也扪心自问,觉得亏了良心。然他虽不认识几个字,却无师自通地懂得辩证法,知道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也怨女孩儿不知变通:“莫怪我狠心啦,你咋就一根筋呢?你要是同意改嫁就不会这样了,我将你当成我的孙女儿,嫡亲的孙女儿,还不够好么?唉!”
眼皮儿直跳,寝食难安。想想女孩儿平常的诸多好处,心里就有些子愧意。也想如果不下这样的狠心,大儿子这一门儿从这里就断了,又觉得自己的决策是英明的。
末了得出结论:是命,都是命,女孩儿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要好,就不会被拐卖了。要不是命中注定更坏,就不会不生育。哪怕乐意再嫁,也不至于此;张家也该有这一劫,都怨当初为了图便宜干脆买个孙媳妇儿,要是孙媳儿能生育,就不会要她再嫁也不会将她送走,最后他张家还不是落得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难道张家就不够倒霉么?
末了的末了,张老善人认为,张家在这样倒霉的情况下,也还能替人着想,给了女孩儿两百块钱,虽然从此与他张家再无干系。人啦,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总得给人条活路儿。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
张老善人刚刚释然不久,与人合伙儿包活儿的小女婿回来了。
两杯毛尖茶泡上,热气腾腾;两支香烟点燃,烟雾弥漫。张老善人翘着个二郎腿儿,与小女婿两个在热茶的雾气和香烟的烟雾的笼罩中开始了闲聊儿。自然是问效益咋样,累不累,忙不忙,合伙儿人如何,小女婿有多少股份,估计年里能带多少现金回来,等等等等。
小女婿一一作答。
张老善人听说效益还行,合伙儿人小女婿的亲哥哥很信任他,只是他自己毕竟是哥哥提携发财,分红自然少些。
张老善人听了先是高兴,可望年底脱贫。然后是不满足,要是整个儿馒头都是小女婿的那该多好。于是他眼珠儿一转,又要运用他的谋略了。
断定附近没人,在自家的院子里,地儿又偏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管谁谁什么相干。都是一家人,张老善人觉得没有必要做贼心虚,于是他敞开了嗓门像平时拉家常那样如此这般说出了他的计划。说如果照计划实施,保管没人可以跟小女婿抢食儿吃。
谁料想这现实生活就跟小说里一样,真是无巧不成书。
张老善人正跟小女婿说兵不厌诈的时候,从山后边就下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怒气冲冲,一开始就朝两人恶语相向,骂张老善人歹毒,这样的馊主意都想得出来,怪不得会绑架孙媳妇儿要她再嫁人,又拉到鬼不饭蛋的地方给扔了,真该天打五雷轰。又骂张老善人的小女婿不讲良心,大哥好意带携他发财,没想到在老泰山的悉心教导下竟然还真起了歹心。看来他张家以及张家的亲戚就没有一个好人,全他妈的白眼狼,统统的不得好死......直骂得口沫飞溅,两眼喷火,四肢发抖。直骂得张老善人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又红一阵儿。张老善人平时在邻居中那么不饶人,这会子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你道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