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收到一条私信,内容比较无语,大概是一个小朋友以前喜欢我的文,后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我转黑了。她用了一句挺严重的话说:以前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不过我没有生气,倒是陷入了一些思考,我人生中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情绪,生活中没有,更何况是对网友。即使我很大一部分人际关系依托于互联网,但对陌生、无交集的网友,我很难产生能伤害到自己的感情。
然后我顿时发觉,由爱转恨这种已经被古今中外用到包浆的桥段我竟然从来没有写过,是不是因为我从来不懂、也没有真正思考过由爱转恨到底是什么心情?
所以又回到那个很根本的话题,我是一个情感太单薄的人,没有充足的爱,很难沉积出恨意来。这一点说起来很给天蝎丢脸,天蝎走到哪里都被人说是记仇,我前三十多年却没有真的恨过什么人,至于别人若有记恨我的事,我也没有办法。
我去年重温了几集亚视的《雪花神剑》,小时候看过,情节记不太清了,再看才发觉,那种大众喜闻乐见由爱生恨的情节竟然贯穿了始终。武侠小说或武侠片里,聂小凤这样的妖女多如繁星,都是被男人伤了心,一念成魔。一定要上升到平权高度的话,也有得聊。男人成魔很可能和女人没啥关系,但女人成魔,十有八九是受了情伤。好像没有那种因为无聊或者天生变态就成了反派的女魔头。
我幼时一直很喜欢这类角色,包括《侠客行》里那么变态的梅芳姑,她由爱生恨偷了单恋对象的孩子,每天把孩子打骂着养大,看书的时候给我看得痛哭流涕。现在一想,其实我并没有共情,我从根本上没有办法体会,这样的恨是什么感觉?
对我来说,爱恨的建立应该有个得到和失去的关系,哪怕无关感情,被骗了钱,也是一种耿耿于怀。但在真实情感下很多恨和失去半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有可能就恨了七八年。我能理解记忆里那些迈不过去的事,天蝎对旧时沉疴最有发言权,但为什么它会变成情仇,中间经历了什么感观催化,我就很难想象了。
有一首歌我没事就会哼,郑少秋的《笑看风云》,里面最抓心的一句就是“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旦上来魔音穿脑,再也扔不开。但在我狭义的概念里,那些“旧恨心魔”其实算不得恨,只是“结,它栓在那里,也许不得解,但并不需要下刀子,因为已经不在你原本以为的地方了。所以下一句唱到“一笑看风云过。”
当然涉及到国仇家恨又是另一回事了,那种家族世代冤仇,本质和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像《基督山伯爵》里一块餐巾包走的孽债是一种戏剧张力,讲故事的人需要这个。这又说到了我对自己的反思,我从来没有写过一个心怀仇恨的人。哪怕在我未来计划里、构思里的故事,都没有这样一个人,也许这是我的能力缺失。
写这篇公号之前,我用搜索引擎掌握了一个信息,可能信息并不全然准确,只是中文世界的偏见。但我由搜索得知的,西方人写的故事里因爱生恨没有东方人写的多,光是中国武侠小说因爱生恨就一百根指头都数不过来,只要是牵扯到上一代,必然有这么一段纠葛。但想象同样牵扯到上一代的西方故事里,恨就是恨,爱就是爱,相互转化并不那么密集,我能想到比较代表的是《呼啸山庄》,但它几乎像是一个典型的东方故事。
以前在我中二少女十几岁的时候,我相信过一句话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幸福。这句话现在想来十分武断,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干涉或左右他人如何看待爱这件事,爱可以观瞻,可以纵容、可以占有,甚至是伤害和仇恨,可以是任何一种形态。但其中的确包含了很多无能为力。
我的感情观非常非常之浅,浅到认为人活一世不用有刻骨铭心,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爱的人,和一定要去的地方。许多感情到后来变成思念或者一个光点,甚至一张碎屑,就离爱恨更遥远。所以恨就变得像是传说中好多人都会登陆的黑色岛屿,我知道它在那里,但没有船让我去看一看。
至于互联网上的仇恨,即使我认为实在是无稽之谈,但它竟然真的存在,也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也许人们的感情变扁了、变薄了、变拉丝了,一个遥远的、不相干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说几句话,都能搅动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因为视野和精神力都被局限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世界里呢?
月满西楼,再战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