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拥有的时候,大多不怎么在乎,可一旦失去,那痛苦好像坦克碾压身体,从头到脚都疼。
春节于我,便是这样!
春晚
在北京的时间,整天都忙,钱没赚到多少,身体却透支得厉害!春节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家睡觉,既讨厌七大姑八大姨没完没了的拜年,也觉得所有的庆典活动都很无聊!
十几年前,随夫出国,移居澳洲。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其实挺惬意,可思乡的情绪却悄悄地在心底滋长,好像野草,一不留神把整个心胸塞满。
于是,几十年从来不看春晚的我,不顾时差、不管第二天还得上班,硬是追了十年!没错!估计只有在“简书”的“时差党”里,才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那又怎样?我听着那熟悉的中文,听着那熟悉的凯歌,看着那越发眼花缭乱的舞台,越发不知道演的是什么、为什么的节目,我乐意!我心里难受!我想家……
旗袍
我是个喜欢简约设计的人,衣柜里黑白两色占了一大半,即便结婚,穿的都是小西服,从来没有考虑过旗袍。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迷上了旗袍!长的、短的,丝绸的、棉麻的,绣花的、印染的,居然存了一个抽屉!即便现在腰围比胸围还大,仍旧忍不住购买的欲望!我把它称之为乡愁!
是的,这国人美央美伦的物件,唯有摆在异邦,才不仅仅是件衣服。它是一种代表,一种情愫,也是一种自豪!
去年的墨尔本杯(Melbourne Cup)赛马大会上,咱中国阿姨的旗袍队抢了洋装的风头,那是真的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
于是,每一年的大年初一,我都会拿出来精心保存着的旗袍,郑重其事地穿好。在接送孩子的校园里,总会遇到向我贺年的本地洋人!这是一种仪式,我甘之如饴!
年历
出国以后,我见到了一种很乡土的东西,那就是年历。这种东西,在我小的时候,曾经被我的爷爷奶奶钟爱。家里总会有一个显著的地方,或摆或挂。每过一天,老人就会撕下来一张,不扔,存着,因为上面有很多知识类的小文章。
出国后见到的年历不是一天天的,而是一个月一张,挺大的一本。大红烫金的首页,画着新一年的生肖和福字、元宝、中国结等等喜庆的图案。翻开一页,每一天都会有简单的运势指南和中国传统的每个节日的标注。除此之外,还有澳洲当地的节日,标准的中西合璧,倒也用心。
我本来对这个东西没什么兴趣,也觉得无论放在哪里,都和居室的布置不搭配。可是,看到的次数多了,居然在心里就认可了。干脆摆在厨房的窗边,每天都看着,越看越喜欢。
这种年历是中国超市送的,快过春节的时候,超市里就无一例外地张灯结彩,背景里也开始循环播放“恭喜发财”的“年歌”。买东西几十刀,超市就会送一本。我家人多,总能得到几本。
大概六年前吧,认识了一个小女朋友阿芳,她是个典型的南方人,模样俏丽,个子也娇小。我们的孩子在同一所小学上学,我们也就借接孩子的时候,凑在一起聊聊天。
再后来,她上班了,是那种早上六点到下午三点的早班,然后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忙到没有时间睡觉。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偶尔在微信上聊两句,我心疼她,总是自动下线,催她去睡觉。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她拜托我帮忙留一本年历。那于我根本信手拈来,不费半点儿功夫。再后来,不用她说,每年都一定会给她留一本。
于是,春节前的某一天,为了这本年历,我们终于可以见一面,虽然好几次也还是急匆匆。而她,因为这本免费的年历,总会给我带来一大包年货!
这就是我们之间既远又近的友谊,她依旧忙得焦头烂额,我依旧沉默一旁。我希望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年历这种东西会一直存在,我们也一直会是这样的好朋友!
年饭
按照咱们国人的习惯,年夜饭恐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了。即便是移居海外的华人,这个习惯也被很好地继承了下来,虽然第二天还要照旧工作。
当然可以选择去餐馆吃饭,也有很多华人家庭是这样安排的。不过,这也是勤奋的主妇们一显身手的大好机会!这个晚上在朋友圈,至少有一多半朋友会美美地把自己的厨艺分享出来!
我在出国之前,基本上没有进过厨房,对做饭的理解停留在煮速冻饺子的水平上。出了国,傻了眼,且不说中餐馆的价格,口味也难以满足啊!
这个时候,人的巨大潜力顺理成章地被激发了出来,没几年,我成了“厨神”,哈,自封的!但厨艺真的是提高了太多!
年夜饭,八大碗没任何问题,满汉全席嘛,还是算了,浪费!感谢Youtube和各式各样的app,现在的日子,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做饭真不是难事!(一不小心,好像扯远了……)
彩票
中国年在国外越来越红火,我想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这得感谢“厉害的我的国”!随着中国在世界上地位的不断提升,国人巨大的购买能力让东国、西国、南国和北国都乐开了花!
春节前后,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纷纷登场,且不说大幅的广告、随处可见的中国字、应景儿的商品,就说说澳洲最大的博彩公司Golden Casket,他们居然推出了中国年彩票!
我很少把钱花在彩票上,没办法,从小到大从未中过什么奖,这件事儿好像和我绝缘。不过,当我看到那彩票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地掏了钱包。当然了,我仍旧没有中奖,我也不在乎。
我没把那份作废了的彩票扔进垃圾桶,而是放进了我的日记本。留着吧,做个纪念,又一种形式的恋乡情!
奖劵
这个话题里的奖劵可不是上面提到的彩票,首先说明一下,免得大家以为我糊涂。这里提到的奖劵是商店的促销活动。
是的,春节期间购物,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反正柴米油盐啥时候都需要,多个中奖的机会不是挺好!
原本,超市的奖劵不过是一袋零食、一瓶醋之类的,最大的奖不过是一袋大米。可是,随着移民越来越多,华人超市也纷纷开了很多家,这样一来,有了竞争,各家超市的日子也就不那么好过了。
也不知道从哪家超市开始,抽奖的奖劵里有了电饭锅,然后一路升级到公园门票、两日周末游,等等!终于的,一家超市推出了回中国的往返机票!
如上所述,我家人口多,购买力挺强,几次买下来就攒够了抽大奖的机会。抽奖时间是中国新年的大年初一,地点是超市门口,时间是下午七点。
很遗憾,我那时候正忙着,加上我的绝缘手,在超市收款小姐跟我介绍奖劵细节时,我已经决定放弃。可就在我说“谢谢,我没时间参加”时,我身旁一个年轻女孩儿拉住了我的手。
“姐姐,你的奖劵能送给我吗?”她的声音不大,表情也很尴尬,但眼神坚定地望着那张我就要塞回给柜台小姐的奖劵。
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我缩回了手,和她一起出了超市。
她看上去还是很紧张的样子,有点儿想说什么,可又有些犹豫不决。我也没说话,心里其实有点儿提防着,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
“姐姐,我不是贪,我就是想,如果你不要了,怪可惜的……”她扭捏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想回家了?”我没有接她的话茬儿,有点儿想说她几句,可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软。
那女孩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深吸一口气,拼命点头。
“这只是一张奖劵,中奖的概率很低很低的!”我忍不住打击她,怕她最后会失望。
“我知道!只是我爸爸病了,肝癌!我妈不让我回去,因为没有告诉我爸。家里的钱我不能动,我一个学生,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刚才看到您手里的奖劵,我就想,万一呢……姐姐,我不要了,我还是留在这里赚钱才对!”她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话,说完了想走,被我一把拉住。
“这奖劵给你!我希望你能中奖!”说完把奖劵塞到了她的手里。
“姐姐,你留个电话给我,要是真的中奖了,我……”她举着奖劵,我则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就希望你能坚强!”
女孩儿愣了一下,朝我鞠了个躬,扭头跑走了,我也朝旁边的停车场走去,却看到一个和那女孩儿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总瞅我。
“Hello,有事吗?我只有一张奖劵!”我没忍住,先开了口,吓了那男孩儿一跳。
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您别误会!我可不要什么奖劵。我就是有点儿好奇,您不怕她是个骗子吗?”
“骗子?骗我一张奖劵!”我被他逗乐了,“你看到那女孩儿手里的购物袋了吗?她在我前面结账,我看得很清楚。里面有面条、酱油、老干妈辣酱和一些青菜。女孩儿爱吃的零食、饮料什么的,一样都没有!连速食面、速冻饺子什么的都没有!一大包东西才十几刀!我相信她是真的困难,也真的节俭!”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女孩儿,也不知道那张奖劵到底结局如何。但我一直期盼着,女孩儿的父亲可以渡过难关,她也可以与亲人团聚!这才是春节最重要的意义!
红包
澳大利亚的学校,通常在每年的一月底开学,因为这个原因,我家的小朋友从来没有在中国过春节的机会,这还真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就说红包吧,这个伴随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成长起来的美妙东西,在我的下一代这里便有些莫名其妙了。为什么呢?因为孩子不明白给她钱的意义。
澳洲的法律规定,12岁以下的孩子不可以单独行动,所以孩子在小的时候也的确没有什么独自花钱的机会,我们偶尔给她的存钱罐里扔进去的几个硬币,便是她对攒钱的全部概念。
第一次收到红包是因为过生日,那年她三岁,我们刚好回国。看着红包里的一摞人民币,小姑娘彻底懵了!那可是她一生见到过的最多的钱,结果她居然哭了,幼小的心灵无法面对吧!
再以后每逢春节,我也会放5个两刀的硬币在红包里面,这区区十刀已经让她极度满意,有时会数来数去,好像一个小财主!
我很庆幸远离了“借给小朋友红包而送礼”的世俗,庆幸我的孩子学会了珍惜,虽然我的“小气”被我妈妈嘲笑。
今年,我照例准备好了一个红包,里面换成了新版的十刀纸币。大年三十晚上,小朋友一直有些神神叨叨,开始时我以为她是惦记着红包呢。可是没想到,吃完年夜饭,她居然给了我和她爸爸各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手绘的贺卡,还有红包!
红包沉甸甸的,有一大把硬币放在里面,我一枚一枚地数着,一共十二刀!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攒的,有因为帮忙家务而赚的,有因为表现好而奖励的!这些都是她的“血汗钱”!而她,因为想表达对父母的爱,选择了用“红包”的方式馈赠给我们!
我亲爱的孩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春节!我们生活在海外,于我,乡愁就好像我的影子,无论走多远、走得多么坚定,每一次回首,牵绊与惦记总会打湿我的眼眶;可是于你,那如同夜空的焰火,迷人而且绚烂,但很难停留在你的世界。所以,我不会强求你理解妈妈的中国情结,反而会因为你的创意而心满意足!
这就是我的海外新年,三两件小事,没有喧哗、没有热闹,却有意义,不平凡的意义!
(时差党专题征文链接:时差党专题征文 I 海外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