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耳双生
昨天下午开着车,经过京杭大运河时,随意切到的一档电台节目中,主播正与call in进来的听众欢闹的聊着“春运”、“年货”之类的话题……
过年特有的背景音乐,让我一下子就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三,离年关,只剩下一个礼拜的行程。
时间其实走得一点也不慢,只是我们,总也不会主动去想到它,一如桥下流淌千年的运河水,缓流静默,你几乎都感受不到它都已经存在了那么久。
一想到时间,我竟然突然恍了神。透过反光镜看到眼前这张有些陌生的大叔面孔,才被意识拉回到现实:当年那个“小鲜肉”,已离开故乡好多年。重新计算了下时间,很巧,在杭州这座城市里所待的年头已与生我养我的故乡一样长了。
脑海中想起姜育恒的一首歌:“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
如今的我,已完全把所谓的“他乡”变成了“故乡”。在这里,我有了我的妻与子,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儿子也是在这里出生,当家乡的亲朋问他是哪里人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的说到,我是杭州人!
父母也都过来这边帮我们照顾幼小的孩子,所以,全家也难得春节回去故乡一趟。自然也早已不必像以往的那些年,每到这年关将近时节,内心就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归位到一名思乡心切的游子,期盼着早日能踏上归乡的旅途。
说到返乡,自然就离不开一个著名的中国近几年原创出来的词——“春运”。电台里也在科普着这个词的前世今生,原来这个词早在1980年就已出现,伴随着改革开放大量进城务工人员的集中返乡应运而生。
虽然已好多年不用再跟随着春运大军挤火车,但那些年,通宵排队买过的个火车票,挤过站过的硬座车厢,拖着大包小包密密麻麻的人群,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永远不可能忘得掉。
多年以前,根本没有白色的和谐号动车组,火车大多是绿色的火车皮;也没有所谓的商务舱一二等车座,只有软硬卧铺、硬座以及我至今都不理解的无座票(表示合法超载❛‿˂̵✧);更没有网络售票,必须拿着身份证去到火车站售票窗口或代售窗口排队买票。
想着想着,大学第一年的那个寒假就跳入脑海,当时新生的我是完全没有预判到,第一个“春运”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活活的就感受到一个字——难。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买票难,本以为学校会帮我们搞定火车票,没想到现实远比想象中更骨感,学校那分到的一点点火车票配额,对于整个学校而言,称得上是杯水车薪。
相对我们的瞠目结舌一片哗然,高年级的同学就明显淡定了很多,他们会若无其事的告诉我们这批已蒙圈的菜鸟,大部分的票都已入了黄牛口袋了,我们本来就处在一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社会等等揶揄的话。
辅导员会告诉我们,要么加价找黄牛去买原价票,要么自己去火车站排队碰运气买学生价票,每个整点会再放出来一点点的票,不过要非常有运气……
我们这一群大一新生当然会坚定的对黄牛说不,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哪购票。
于是接下去就进入到我们真正意义上的“春运”场景中了。当然在这场购票的行动中,我们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每一次都是好几个同学一起等熄灯后结伴去到火车站。印象中,那一年的杭州城站还在整修中,只有杭州东站正常营运,那时候经常坐的是11路公交车,而且还是双层的。
由于往西开的火车票特别难买,虽然记不得排了几晚,但持续买不到票的日子里,一个又一个的老乡却在排着排着的过程中,认识了熟悉了甚至变成了好朋友。最后自然而然的变成老乡之间的合作互助。从乌合之众变成轮流派代表,人数以可以分守排队到不同的窗口为准。因为有时候放出来的票不是每个窗口都有,按照大学刚刚学过的高数原理,放票窗口的规律完全符合随机分布,也就是说,一点规律都没有,至少我们看起来如此。
但特别奇怪的是,虽然买票的过程无比无比艰辛甚至有些绝望,但我们每个人总还是都能挤上回家的火车。当然无座票的比例远远大过硬座票。
本来以为购票会最难的代表了“春运”的精髓,可上了火车,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图样图僧破”,“春运”这两个字最苦最哭的内涵,恰恰是在上了车之后的时间。
从检票口就已经开始了战斗。好在那时候,我们一帮同路人男的没有啤酒肚女的也不穿高跟鞋,抢站一个候车的有利地形还是很有办法的。
但从检票开闸开始,我们便陷入到了返乡人民群众的汪洋洪流之中动弹不得。几乎不用迈步,前后左右的压强都能夹着自己身体往检票口挪去。
进到站台更是一派恐慌逃难般的场景,从门口用力挤上车已经是我们这群读书人的最大想象力,实际是除了门要用力挤外,每个窗口都有一群人在拼尽气力的往里翻……
刚刚挤进到车厢内,倍感绝望的其实还不是手里拿着无座票的人,而是手里举着座位票却发现连厕所都挤满了人走道里连一只脚都插不下去挪不动步根本就失去了挤到座位那边去的勇气的人。
等到终于安定下来,基本已经是半小时后,一切总会在混沌中变为有序。我们一群无票的围着仅有的几个有座的老乡同学,大家约定好轮流的坐一坐,因为接下的17个小时,会是一场异常考验人体力和精力的时间。
进入深夜,这硬座车厢内依然灯光明亮,经过一天春运劳累的人群已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只有每隔一段时间伴着“花生瓜子八宝粥……”声的推车过来,让人群能稍微换个姿势,活动活动身体。
最忘不了的是路过鹰潭,当地贩卖腊鸡腿的商贩和吃得舔手指的人们,那一夜那一刻真的是满耳的吧唧吧唧声。有一位并不太熟的老乡一定要请我尝一口,虽然我内心很想尝尝,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硬被我婉拒了,虽然没吃到,到现在想起来那个说说笑笑的情景,心里感到却很是温暖。
虽然我后来路过鹰潭很多次,但我却一次也没买来吃过,但这样的一种遗憾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回忆中非常美好的一部分。
在半夜朦胧中还遇到一群疑似小偷的团伙,在我还在迷迷糊糊时身边一位老乡,看似漫不经心的给我递了个桔子。我接过来,诧异了一下,看了看他,他生硬却善意的眨了眨眼神,似乎告诉我要注意后方,就这电光火石间,我却看到了前方有一双手快速的插入一个陌生人的上衣口袋后快速的跨过前面的歪歪斜斜的人群,几个人一起往另一个车厢走去……
不知不觉絮絮叨叨的在手机上已敲了我的春运记忆上千字,这才发现,其实有很多的记忆一直都在那里,平时虽不会想起,但指不定哪个触发器就能让它苏醒。
人与人的关系也非常的微妙,因为春运认识了一群陌生的老乡,在一路上互帮互助,有一些已经记不得姓名,却到现在还会给你以感动。
这也像极了在创业的人,最开始照顾你生意的,基本上是陌生人。最后会一直支撑你往前走的,也大多是陌生人。
只是这些让你产生过感动的陌生人,终将已散落在四方甚至不再联系,但他们曾给过我们的帮助和共同的经历,却变成了最美好的一部分。
当年春运一起通宵排队买票、挤火车的老乡,你们现在还好吗?你们又在哪里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