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25】五百年才出一个的超级天才奸臣。2023-05-19

2、

昭义步军都虞候王延贵,是汝州梁县人,一向以义勇闻名。皇上知道李抱真已死,派宦官第五守进前往观变,并且把军事委任给王延贵。第五守进到了上党,李缄声称李抱真生病,不能见面。三天后,李缄带着士兵,戒备森严地前去见第五守进,第五守进对他说:“朝廷已经知道你父亲去世了,令王延贵暂且掌管军事。你应该为父亲发丧,改穿丧服。”李缄愕然,出来,对诸将说:“朝廷不许我掌兵权,诸君意向如何?”众人都不吭声。李缄惧怕,于是回去发丧,把节度使印及钥匙授给监军。第五守进召王延贵,宣布皇帝口诏,令他视事,催促李缄去东都洛阳。元仲经出走,王延贵全部归罪于元仲经,将他追捕回来,斩首。皇帝下诏,以王延贵权知昭义军事。

3、

云南王异牟寻派他的弟弟凑罗楝进献地图、土贡及吐蕃所给金印,申请恢复国号为南诏。

六月十二日,以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诏使,赐给银座金印,印文是:“贞元册南诏印”。袁滋到了南诏国,异牟寻北面跪受册印,稽首再拜,然后与使者宴会,拿出玄宗所赐的两个银质平脱(平脱是一种镶嵌工艺,将金﹑银纹饰用胶漆平粘于素胎上,空白处填漆,再加以细磨,使粘上的花纹与漆面平齐,叫'平脱')马头盘给袁滋看。又指指老笛工、歌女说:“皇帝(玄宗)所赐《龟兹乐》歌舞团,就他们二人还在世了。”袁滋说:“南诏当深思祖先苦心,子子孙孙尽忠于唐。”异牟寻下拜说:“敢不谨承使者之命!”

4、

  赐义武节度使张升云名张茂昭。

5、

  御史中丞穆赞调查度支吏贪赃之罪,裴延龄想要营救,穆赞不从。裴延龄进谮言陷害他,贬为饶州别驾,朝士畏惧裴延龄,都不敢正眼看他。穆赞,是穆宁之子。

6、

  韦皋奏报,击破吐蕃军于峨和城。

7、

  秋,七月一日,任命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名王虔休。

  昭义行军司马、摄里洺州刺史元谊听闻王虔休为留后,心中不平,上表请求划出磁州、邢州、洺州,另为一镇。昭义精兵多在山东,元谊对他们赏赐优厚,收买取悦。皇上屡次派宦官前往晓谕,不听。临洺守将夏侯仲宣献出城池,归降王虔休,王虔休派磁州刺史马正卿督裨将石定蕃等将兵五千人攻击洺州。石定蕃率本部二千人叛归元谊,马正卿退还。皇帝下诏,任命元谊为饶州刺史,元谊拒绝前往到任。王虔休亲自将兵攻击,引洺水以灌城。

8、

  钦州蛮酋黄少卿攻陷钦州、横州、浔州、贵州等州,又攻打邕管经略使孙公器于邕州。

9、

  九月,王虔休击破元谊兵,攻拔鸡泽。

10、

裴延龄上奏说国家官吏太多,自今往后,缺员暂且不要再补授,节省俸禄以充实府库。皇上想要修神龙寺,需要五十尺长的松木,找不到。裴延龄说:“臣最近看见同州一个山谷里,有松木数千株,都超过八十尺。”皇上说:“开元、天宝间在近畿地区就找不到好木材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回答说:“天生珍材,固然是要等待圣君出现,它才出来,开元、天宝年间怎么可能得到!”

裴延龄上奏:“左藏库官员失落了很多财物,近来我清仓检查,重新登记,竟然在粪土之中找到银十三万两,棉布、绸缎等其他杂货价值百万有余。这都是已经抛弃的东西,也就是额外收入,应该全部移入杂库,以供陛下敕令支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服,抗表称:“这些都是正是登记在册的国库财产,每月都有列表呈报,请派人查证。”执政大臣请令三司详细覆核。皇上不许,也不治韦少华的罪。

裴延龄每次奏对,都恣意妄言,鬼话连篇,别人不敢说,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话,他张嘴就来。皇上也颇知道他的荒诞,但是因为他喜欢诋毁人,而皇帝也想多听到外面的事,所以对他亲近厚待。群臣畏惧裴延龄有宠,不敢说,惟有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铦(xian),因为和自己职事相关,不时证明他的虚妄,而陆贽独自挺身和他对抗,每天向皇帝陈述说裴延龄不可用。

华杉曰:

陆贽说裴延龄不可用,而实际上裴延龄对皇帝实在是非常有用,比陆贽有用。

裴延龄没有底线,又极有想象力,他的连篇鬼话,句句都能给皇帝带来利益。比如他说国库的粪堆里翻出十三万两白银,这是额外多出来的钱,应该转移进皇帝私库。太府少卿韦少华当然不服,因为十三万两白银居然在粪堆里没人知道,那是他的责任,所以抗表要求调查,说这些银子明明在账上,我每月财报上都有,怎么就在粪堆里去了呢!皇帝拒绝调查,也不问韦少华的罪,假戏真做,这十三万两白银,就从国库转移到皇帝私库了。

有昏君,就有奸臣。孟子把奸臣分了两个等级,裴延龄是一等奸臣,而历史上其他一等奸臣,也没有他这么不要脸和有想象力。坏人可以很坏很坏,但是就算是最坏的人,做了朝廷大臣,也很难做到像裴延龄这么不要脸,他可以说是超级奸臣了。

孟子怎么给奸臣分级的呢,他说:“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分为长君之恶和逢君之恶两级。长君之恶,是助长国君的恶性,所谓助纣为虐。不过,孟子说,长君之恶,那还算是小罪,因为他只是不敢违抗君主,或不舍得因违拗而失去权位,听命行事嘛。逢君之恶,那才是大罪。什么是逢君之恶呢,朱熹说:“君之恶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那国君本来没想到要去干的坏事,他引诱国君去干。或者国君想干,但是还不敢干,不好意思干,因为毕竟良知未泯,知道那样不应该。而这时候,有奸恶之臣加以逢迎,给国君找出理论依据,帮助他自欺欺人,让他无所忌惮,理直气壮的干。这才是最坏的家伙。

裴延龄的逢君之恶,那手段是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完全超出历史的想象力。所以德宗对他爱得不行,这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超级天才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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