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庭院是空荡的。没有活可干,也没有景可赏,因此每天都要去院子里呆一呆的惯例,已被忽略。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昨天上午,我去院子里晾晒床单,转身的一霎那,突然发现,院子西边的栅栏上,几株晚饭花正开得浓艳。深胭脂红的花,碧绿的卵形叶片,从土黄色的栅栏缝里钻出,显现着生机盎然。
晚饭花是最普通的花草,素因其平庸而不招人待见。如我家先生就对此极其嫌弃,凡看有晚饭花萌出,必要拔之而后快。问他为何,答曰,既不好看,又枝枝叉叉的一大堆,留着白白的占地儿。
秋收了,地空了,晚饭花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发挥空间,竟不声不响的长大并开花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界的运行规则历来如此。
晚饭花的别名很多,如紫茉莉、胭脂花、夜晚花、地雷花、官粉花、潮来花、夜娇娇等等。因其分布甚广,甚至不分南北东西,国内国外,在哪儿,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所以因地域的不同,叫法也不尽相同。
近年来流行识花APP,又总把晚饭花称作紫茉莉,虽然她跟茉莉既非同科,又无相似或相近之处,硬把它跟茉莉拉扯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它也有一点淡淡的清香吧。
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的著名作家汪曾祺,曾把自己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命名为《晚饭花》。他说,自己对晚饭花并不欣赏,说这是一种很低贱的花,比牵牛花、凤仙花还要低贱。它是几乎不用专门种植的。随便丢几粒种籽到土里,它就会赫然地长出了一大丛。结了籽,落进土中,第二年就会长了更大的几丛,只要有一点空地,全给你占得满满的,一点也不客气。它不怕旱,不怕涝,不用浇水,不用施肥,不得病,也没见它生过虫。这算是什么花呢?然而不是花又是什么呢?
汪老还说,他的小说与晚饭花无相似之处,但其无足珍贵则同。这当然是汪老自谦的话。
我对晚饭花还是有一点情结的,这是因为在童年的记忆中,就有晚饭花的影子。
那时,听大人都叫它夜来香,一是因为在傍晚开花,二是花儿又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香味。
我比较喜欢夜来香的花形,一个长柄的小喇叭,颜色以深胭脂红的为多,也有白和黄的,挺好玩的。
更喜欢它成熟后的种籽,黑色的小地雷的形状,很饱满,很精致。
也曾有疑惑,如此普通低贱的花,其种籽却如此讲究,有点不可思议。
如今,看到开在深秋里的晚饭花,又令我增加了一条喜欢或者说是欣赏的理由,这便是它顽强的生命力和励志精神,不妥协,不气馁,只要有机会,就努力绽放着自己短暂的美丽。
草木一秋,尚且如此,生而为人,又怎能苟且不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