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别传(上)

前言

公元前179年,汉文帝元年。蜀郡成都。某日,一个姓司马的普通书香门第之家,降生了一个男婴。也许是为了祈求平安如意,父亲为孩子取名叫“犬子”。几年后,这个孩子不仅长得粉妆玉琢,而且天资聪颖。父母极尽宠爱,对他的未来抱有厚望,于是尽心供他读书习武。司马犬子在少年时代就天赋尽显,苦读诗书的同时也勤练武艺。几年后,师长为学业有成的司马犬子取字为“长卿”。此时的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不但善写辞赋,剑术非凡,而且精通音律,琴艺高超,堪称全才。他极为仰慕战国时期赵国名相蔺相如,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辅佐帝王左右,成一代名臣。于是为自己改名为司马相如。

[“犬子”,或许是司马相如的小名。因其后来名扬天下,“犬子”之名广为人知。后世之人争相效仿,用来作为自家儿郎的谦称。]

成名子虚

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二十多岁的司马相如文武全才,踌躇满志,却苦无进身之阶。大汉王朝施行察举制,由地方向中央推举人才。司马家无权无势无背景,只得另寻他途。秦有古制,名为“赀选”,大意为“赀算拾以上乃得宦”。就是以纳税的名义向朝廷缴纳十万钱资产的税赋便可以当官。汉承秦制,景帝即位后将“十万钱”改为“四万钱”。于是司马家倾尽家财为相如捐了一个郎官,担任汉景帝的武骑常侍。

景帝刘启崇尚黄老之学,治国讲究无为而治,但为人极其节俭务实,更不喜辞赋。时间一长,相如开始厌倦这种生活。想自己文韬武略,远胜他人,英雄却无用武之地。大丈夫应建功立业,而不是如此庸碌度日。整日暗自感叹,却无可奈何。

机会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一年,梁王刘武入京朝见景帝。刘武是景帝的胞弟,权势熏天,深受其母窦太后的宠爱。刘武此人极富野心,喜欢招揽人才,手下门客众多,不乏辞赋大家、游说之士和地方豪杰。这次刘武入京,带的门客中有齐郡人邹阳、淮阴人枚乘、吴县人严忌。这几人均是名动一时的辞赋大家,相如见之大喜。相处几日后,几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有门客言道:“当今圣上有言,百年之后立梁王为帝。梁王礼贤下士,我等誓死效力,皆会有所作为。”相如闻之心动不已,于是上书称病辞去官职。几日后,随梁王使团一起来到梁国。相如成为梁王的文学侍从,和一众儒生整日谈经论道,写辞作赋,可谓如鱼得水,好不快哉!

梁王喜欢田猎,门客无不跟随其后。某日梁王命众门客以狩猎为题作赋。相如酝酿一番,写成一篇《子虚赋》进献梁王。这篇文章深含黄老道家之学,且词藻丰富,描写工丽。主旨是劝谏君王清静无为,少私寡欲。梁王读罢大为赞赏,重赏了相如。众门客亦交口赞叹,倾服不已。一时间,梁国上下,人人诵读《子虚赋》,相如声名鹊起。

[汉景帝刘启和梁王刘武是亲兄弟,都是汉文帝的儿子,其母为窦太后。公元前154年,在刘武入京后的一次家宴上,景帝酒后戏言道:“我死之后,帝位传于你。”平定七国之乱,刘武的军队立下大功,占据了无数肥沃的土地和四十余座城池。由于窦太后的宠爱,刘武经常被赏赐,所获财物无数。另外他大修园林宫殿,广收门客,制造盔甲兵器,出行礼仪与天子无异,十分僭越。公元前149年,景帝立刘彻为太子。刘武心生怨恨,派人刺杀了以袁盎为首的十多位朝臣,事发,刘武向窦太后请罪,得到宽恕。但为景帝所厌恶。公元前144年,刘武入京上书请求留在京师,景帝不允。回梁国后他郁闷之极。游猎时,有人进献了一头脚长在背上的牛,刘武见了更不高兴。六月中旬刘武患上热病,六天后死去,谥号为“孝王”。▬▬《史记•梁孝王世家》]

 

琴挑文君

人生际遇总是无常。公元前143年,争帝位失败的梁王刘武郁郁不乐,忽染热病,很快就去世了。一众门客风流云散,各寻出路。相如无奈,只好回到成都老家。此时的他已经三十多岁,除了一些名气之外,依然是一无所有。为给他捐官,家里早已一贫如洗。相如没有什么谋生手段,整日无所事事,艰难度日。

落魄之人想要翻身,必须要有贵人扶持。相如也有自己的贵人,而且这个贵人很快便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某日,相如的好友临邛县令王吉给他来信,信中邀请相如前往临邛一叙。相如见信,如大旱逢甘露,欣然前去。到了临邛,王吉亲自出迎,设宴招待。在早已安排妥当的旅舍内,王吉对相如道:“长卿啊,多年以来你一直在外地奔波,求官也不如意,今后有何打算?”相如道:“走投无路,为之奈何?还望兄长相助。”王吉道:“长卿,你已过而立之年,虽有才名,却无官无职,至今也未能成家。不过在我看来,长卿才冠天下,他日定会平步青云。我愿助你,望你听我安排。”

次日开始,王吉每日恭恭敬敬前往旅舍拜访相如。头几日,相如每天接待王吉。几日后,相如称病闭门不见。王吉却愈发恭敬,依旧每日到旅舍求见,相如依然不见。此事在城里愈传愈广,终于惊动了两位富绅,卓王孙和程郑。两人商议:“县里来了贵宾,县令大人每日前去拜见还不得其面,此人定然贵不可言,此事大有可为。”卓王孙决定在家中设宴招待贵宾,并请县令王吉主陪。

宴请当日,宾客有几百人之多,俱是当地达官显贵。王吉也早早应邀入席。临近中午,派人去请相如。相如称病不能前来。于是卓王孙请王吉去邀请贵宾,相如这才勉强同意赴宴。一入宴席,众人皆赞贵宾雍容文雅,风度翩翩。酒兴正浓时,王吉捧琴恭请相如:“早闻先生琴艺无双,希望先生抚琴一曲,以助酒兴。”相如推辞。王吉再请。相如几番推辞,无奈便弹了几曲。果然委婉连绵,悠扬悦耳。众宾客如痴如醉,赞叹不已。

卓王孙有一个寡居在家的女儿,名叫卓文君,年方十七岁,最是喜好音律。在内室被琴声吸引,便从门缝偷窥,一时便为之倾倒。暗自感叹:此人才貌双全,是为良配!又不免自怨自艾:我一个寡居之人,如何能配得上他?酒宴结束后,相如马上安排随从带上重金,去买通卓文君的丫环,让丫环对卓文君诉说相如对她的倾慕之情。卓文君心动不已,当夜便逃出家中,与相如私奔而去。

次日,卓王孙得知雷霆大怒:“我这个女儿太不成器,当真是有辱门风!走便走罢,虽然狠不下心杀了她,但我也不会给她半分钱财!”

[卓氏祖上是赵国人,冶炼铸造铁器发家。秦灭赵国时,卓氏迁徙至临邛,依矿山而居,重操旧业。几代人苦心经营,终成巨富。家财无数,奴仆上千,整日田池射猎,奢靡生活堪比君王。程郑先祖是由山东迁来的战俘,与卓氏同行,贩卖铁器至西南少数民族。亦为临邛富豪。▬▬《史记•货殖列传》“临邛令为恭敬,日往朝相如。”(临邛县令装作恭敬的样子,每天都去拜访司马相如)“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这时卓王孙有个女儿刚刚守寡在家,喜好音律,因此司马相如装作和县令交情很深,却暗中用琴声来挑拨卓文君的芳心。)▬《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汉书 •司马相如传•上》

“缪”,诈伪也。此一字足以得知后世所传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爱情故事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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