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牙膏
上午拙文九点始,《陪伴母亲去看戏》。
胶尽脑汁写两页,勉强凑字一千七。
陪伴母亲去看戏
秋色萧杀,却有一种春的气息在空气中游荡。今天是新历十月十九日,农历八月廿八。我吃过午饭,骑上电动三轮车,载着母亲,穿过高速涵洞,横过伊滨大路。母亲坐在车斗里,双手扶着车栏,白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司马光独乐园门前广场。人潮早已涌动,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为的是观看巡演到此的梨园春戏曲节目。此处人头攒动,像是一锅煮沸的饺子,热气腾腾。老人们拄着拐杖,中年人搀着老人。我先将母亲扶下车,再搬出那把老旧的靠椅——那是父亲生前做的,椅背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
舞台正前方挂着“梨园春艺术团走进司马光文化园慰问演出”的巨额长幅,独乐园大门上扯着“热烈欢迎梨园春艺术团走进司马光文化园”的醒目标语,道边绿树下拉着“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的豪言壮语。这些微微颤动的红底白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也在期待着演出的开始。
我将母亲扶到台前,恰好遇见同村的四喜奶奶。四喜奶奶比母亲小几岁,头发灰白,可精神矍铄,眼睛明亮。我将凳子挨着她放下,两位老人便坐在一起,像两株历经风霜的老树。
先是豫剧清唱经典剧目选段。《朝阳沟》里的“祖国的大建设一日千里”,唱得高亢激昂;《花木兰》中的“谁说女子不如男”,更是引得台下阵阵喝彩。母亲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下午两点,《拷红》正式开演。参演人员八仙过海,各显身手。拉弦子的左右生风,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像是蝴蝶在花间穿梭;敲锣打鼓的上下其手,鼓槌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幕前幕后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尤其那扮演红娘的,最为敬业。她实打实地跪在铁皮舞台上。深秋时节,寒意十分,台面冰凉。她就那样跪着演唱,膝盖在微微发抖,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依然演得到位,唱得动情。母亲看得入神,不时随着众人鼓掌。
戏到高潮处,红娘被拷打的那一段,我看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手粗糙,有几道深深的裂纹,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喜欢看戏——在那一方舞台上,她看到的不仅是别人的故事,更是自己曾经的青春与梦想。
直到四点刹戏,母亲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挥手与四喜奶奶告别。四喜奶奶说:“下次有戏,咱们还一起来!”母亲笑着点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秋日里绽放的菊花。
回家的路上,天气阴冷,可梨园春却给人们送来了春天般的温暖。母亲坐在车斗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演出。“那红娘唱得真好,”她说,“跪唱那么久,肯定不好受。”我想,母亲年轻时,何尝不是这样?为了家庭,默默承受了多少艰辛,却从不抱怨。
戏曲下乡,走近寻常百姓家。这不仅是艺术的传播,更是一种情感的连接。那些古老的唱腔,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多少人的回忆,温暖了多少颗孤独的心。到家后,母亲还一直在念叨:“这梨园春的水平就是高。”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年轻了十岁。
窗外的秋风呼啸,但屋里却暖意融融。我想,陪伴母亲去看戏,看的不仅是戏,更是时光的流转,生命的延续。不在于去多远的地方,看多精彩的演出,而在于那一刻的相守,那一份的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