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王先生出差回到家,闲聊中谈及之前与之共餐的一中年男子自称会看相,一见到他就说他能够活到92岁,我暂停手中的活计斜乜着眼看王先生:“你信?”他未置可否,只淡然一笑未作答。不过为妻的我可以感觉到他心情不赖。几日后的一个夜里,在一个色调沉闷的梦境中(发现大凡做梦,画面都是挺让人压抑的灰黑色,就想黑白电影的画面,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色彩鲜艳的梦,也不知道佛洛伊德有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自己被某个神秘得没法在现实中寻找到原型的人告知此生阳寿不长,只可以活到46岁,而梦中的我就是现在的年纪——30刚出头。听后自己除了一开始的几分讶异,而后便出奇的平静,没有排山倒海的悲伤袭来、更没有呼天抢地地控诉。当想进一步聆听神秘人泄露“天机”的时候,那人那境却急急地淡出了视线,倏忽间渺不可寻了,恍恍惚惚间,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床上,至此梦醒。窗外已微微泛白,鸟鸣啁啾,声声悦耳,周遭的色彩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一扫梦境的晦暗。
王先生阳寿92年,Mao阳寿46年,在相隔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夫妻俩在一实一虚的不同情境里被一真一假的陌生人告知自己的命运。玩味间觉颇有几分闲趣。被这一巧合逗乐的我,推醒王先生并将自己的梦境和发现告之,王先生斥骂了声“傻帽”后,又沉沉地睡过去。留下清醒的我,仍痴痴地索解这个迷一样的问题:“命运是否真的存在?命中注定可是确然?”
现有的科学显然对此作出了否定的回答,因为没法证明其存在,可是我们却忘记了科学也没法证明其不存在啊?在无法被证实亦无从被证伪的命题当中,人类何来的自信断言世界是物质的呢?自己的思绪滑到了唯物唯心大战的泥淖中,那可是困扰过无数哲人智者的千古命题呢,岂是我等凡庸之辈轻易叩问之事啊?我又何苦在这平和安详的晨光里自困自扰来着?
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试图将自己从思维的泥潭里抽拔出来,可刚从这一个思绪的波浪中跳出来,旋即又被卷入到另一个思虑的波涛里。突然将自己的梦境奇遇与“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联系在一起,思维的涟漪由此荡漾开去,呆呆然地神驰着:现实生活极有可能是一部红楼真人秀,每个人的命途和结局在人生还未铺陈开来之前已经注定,被清清楚楚地登记在“太虚幻境”的不同册子里,按照其对当时影响力分别录入“正册”、“副册”、“又副册”、“又又副册”……命重命贵的名册存放于“富贵司”,福薄命薄的名册则存放于“薄命司”,由“警幻仙姑”统一司掌。
而我们就像“贾宝玉”一样,即便“警幻仙姑”将自己和亲人的命运一览表呈现在你面前也不知道看不懂,只是觉得无趣吧。毕竟一切都还未曾发生,只有将来的人生中一一经历后回过头来看看当时的“命运一览表”,发现自己在一一将其验证,站在人生之初看,那个一览表就是一份“预言”,是一种命中注定。如果你曾经到寺庙中拜佛求签过,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验,签中的诗句迷离得让人难解,当时觉得就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可是有了一定的人生经历和体悟后,再回首,你发现你的人生好像正如佛签所言的那般,惊叹,还真准。这时,有点相信命了。人生的怪诞,一样无法以科学的“手术刀”将其解剖、研究、论证,只能经验、感觉、但无法掌控。
此时此刻,我成了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拥趸。
我且把那梦中的神秘人看作“警幻仙姑”的化身,暂时相信了梦境中对我命运的预设,假如,注意,我是说假如,我可以活到46岁,而我现在已经31岁,那么中间的15年我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度过?推而广之,如果,每一个人都确定的知道自己可以活几岁,如A可以活到10岁,B可以活到15岁,C可以活到80岁……人们会对自己或长或短的人生作出何等样的安排?
面对活到46岁的假定“事实”,我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手足无措,突然不知道怎么办,而后反而淡定释然,甚至开始积极得想要奋起了。这个情况正如被问及“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3天”、“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之类的问题一样,如果你很“入戏”,而不是嗤之以鼻斥之为“庸人自扰”的话,你可能会和我一样在一时间的焦虑后,开始悉心地盘算如何让此生不留遗憾。
人的生命再长,不过百年,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不管是死于20、死于46还是92,人们共有的归宿是相同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时点到来的时候你是否活出了自己的愿景,如果已经实现了这一愿景,死于年轻或是死于年老又有什么要紧呢?
那么,在假设的短短的15年光阴里,我希望活成怎样的愿景呢?“殡仪馆之旅”这一意味深长的游戏给了我莫大的启迪。在盖棺定论的那一刻,在殡仪馆中面对着自己的“遗容照”的时候,我希望后人或者说世人给我写什么样的悼词、祭文和墓志铭呢?我希望自己是丈夫眼中的好妻子、儿子心中的好母亲、父母眼中的好女儿、朋友认为值得深交的好朋友、同事认可的随和友善的同事、领居喜欢的友好和睦的领居、老板信任的忠诚敬业的下属、社会需要的公平正直、才华横溢的人……短短一世,我们却扮演着很多的角色,并且如果可以,我希望成为完美无瑕的每一个角色。但,有限的人生让我无法贪心,我只能找出最最不愿辜负的几个角色:妻子、母亲、女儿。
“归根到底,不是你询问生命的意义何在,而是生命在提出质疑,要求你回答存在的意义为何。”寻找到存在的意义后,我们又何惧此生生命的长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