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4】天上,人间。

你在天上,我在人间。


今天清明节。

在西藏工作的那些年,每逢清明,都会写几张满满的明信片,烧给姥姥和姥爷。姥姥生于宗教世家,而姥爷是在她的影响下,自(bei)愿(po)加入的,所以我这种烧明信片的做法,是有悖于他们的信仰。可是那能怎么办呢?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他们,而写明信片是我最擅长的了。

他俩还是疼我的,虽然我不是亲外孙女,不然早就回来算账了。


【姥姥】

姥姥生于1930年,自打出生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但她生命力极其顽强。她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太姥爷,是我们当地最大的教堂的长老,所以姥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从小接触艺术,5岁起跟着外国人学习钢琴(听说是法国人,我也无从考证)。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穷,于是她做了个1比1的木板,画满88个琴键,每天在木板上练习手型和指法。学过乐器的人都知道,这个琴是每天都要练习的,所谓”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懒,观众知道”,正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每次上课,老师都很惊呆,他在想如何在没钢琴的条件下练习得这么好呢?没有条件便创造条件,这是我从姥姥身上学到的。你们觉得现在综艺节目中的即兴伴奏师很牛对不对,90年代姥姥的即兴伴奏早就炉火纯青了,记得她听过几遍《My Heart Will Go On》便可即兴弹奏,当然词儿肯定背不下来,是她抄下来照着唱的。没错儿,一个60岁的老太太一般的英文、日文都ok。所以在90年代成为当地最大教堂的钢琴伴奏兼唱诗班领唱,她当之无愧。想起前几天同事说她家孩子的小提琴老师,美名其曰说要锻炼孩子音准,要求必须买台钢琴。我说你可别扯淡了,首先视唱练耳只要练听就好了,哪里需要买个钢琴、还要学习弹奏?!更何况我小时老师也从未让我买钢琴,可见现在的老师真是水得很。后来在我的忽悠下,她买了个几百块钱的钢琴卷,一样视唱练耳。老师虽不乐意,也没有继续反驳的理由。

接着说我姥,学习能力超强,但身体的确不咋地。16岁就抬入棺材中准备下葬了,当年听姥姥说全家以为她没救了,围着棺材一圈儿祷告,结果竟奇迹般活了过来,所以这也是她相信的重要理由(后来我分析,是她生命力太过顽强)。再后来,她考上了白求恩医科大学,学习也是比其他同学要快,但因身患全身性结核不得不退学。不过就算退学,基本的兑药、输液、拔牙、外伤处理也都不在话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姥姥退学后去学校教音乐,后来还是因身体缘故办理离休,再到后来便去了当地一家大企业的卫生院工作。所以,从小生病也不让去诊所,直接从卫生院拿来药品,按比例兑好后直接给我输液,连拔牙也不放过。后来姥姥住院时,对她每次用药也是极为谨慎,护士小姐姐悄悄对妈妈说,你家老太太真厉害啊。

上小学时,姥姥因脑血栓住院,貌似脑血栓后遗症就是手哆嗦,但姥姥真是个倔强的人啊,用我废弃的草稿纸,每天坚持写日语五十音,每个字都像蚯蚓,但能看出来,她在刻意地强迫自己用力保持稳定。从我上小学,一直到三年级,她终于甩掉哆嗦的后遗症,我虽是个小孩子,但打心眼里佩服她对自己的狠劲儿。


【姥爷】

小学五年级,爷爷因医疗事故过世,更正一下,是姥爷。我从小爷爷和姥爷分不清,看来现在还是如此。总觉得“姥爷”听起来像“老爷”,好像我是个丫鬟。好在姥爷宠我,从来不计较。

说说姥爷吧。他可能有一堆缺点,但唯独疼惜我。

自我有记忆起,"欣欣"二字便刻在我的脑海中。姥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烟嗓,虽然他并不吸烟。就算想吸也得有胆儿是不是... 我爱听他叫我的名字,第一个“欣”是一声,第二“欣”是轻声,那声音中透着呵护和疼惜,生怕声音大些会吓到我。记忆中,他总是轻轻把我抱起,放在他自行车的前座,那是他装的三角形小皮座。坐在小皮座上,两只手扶着车把正中央,听着清脆悦耳的“叮铃铃”声,开心地嚷着”再响一次!再响一次!”。姥爷是我身后的大山,我被他的双臂环绕着,便什么都不怕了。在姥爷的怀抱中,我骑行了很远很远,如同回忆,悠远流长。

类似的感觉,只有大树,再无旁人。

11月的清晨,深圳还是夏季,我在楼下等他。远远听到一句“欣欣”,蓦地拨动了我的心弦。我假装没听见,想听他再唤一次,结果大树走到我眼前,再装傻也不能了。

最寒冷的日子,我和大树来到盐田。站在栈道上飞行,我胆小,对设备不熟悉,更担心弄坏他心爱的宝贝,所以小心翼翼地触碰操纵杆。大树也是着急,本来电量就不足了,于是左边指导一下,右边指导一下,实在不方便(我估计是我自己体积太大的缘故,如果再矮小些就没那么费劲了)。后来索性用双臂环抱着,带着我一起操作。估计换了别人,一定脱口而出“你竟然占我便宜”。而我当时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一是我喜欢他,对此并不反感,二是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姥爷!大树全神贯注着操纵二宝,根本无暇我的感受,而我更是无心降落,虽是盯着二宝返航,却满脑子都是姥爷,差点眼泪溢出。

我从小对钱就没概念。不认钱,更不会花钱。

记得小时候,姥爷常常带我去小卖铺,那是家隔壁752楼三门1楼,每次都要费好大力气推开拉门。进屋后,姥爷说“欣欣啊,喜欢什么随便挑哈”。我想,选择综合征就是那时候开始显现的吧,望着琳琅满目的小食品,想着家里也挺穷,不能乱花钱,怯怯地指着奶片说,就要一板吧。姥爷总是很心疼我不舍得花钱的样子,所以每次都会买给我更多更好玩的小零食,当然大多数都被老爸偷偷吃掉或转移,连奶片也不放过。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妈妈有次去爸爸单位,拉开最大的抽屉,结果发现一抽屉的零食,特别是奶片,气得不打一出来。爸爸理直气壮地说,这孩子嘴壮,我还不是怕她吃得太胖?

所以,没有安全感,源于从小对食物的无法守护。

小学三年级,我好想有一支自磨削铅笔。每次回家,都有意无意地提起,要知道那要3块5呢,绝对的“奢侈品”!有天放学,姥爷悄悄在家门口等我,神神秘秘地带我到了小卖店,他说欣欣,姥爷给你买个自动铅笔,就是你说的那种。我简直太开心了,姥爷就是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吧!我生怕他下一秒后悔,马上挑了一支浅蓝色的,还送了一盒铅呢!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自磨削铅笔的缘故,学习更加努力了,还是姥爷最疼我呢~

姥爷后来得了脑血栓,走路一拐一拐的,人也变得迟钝。退休后就在家门口摆摊儿卖鸟,经常找错钱,后来索性呆在家里。因为动作慢,常常被姥姥凶,变得更加沉默。我总是充当正义使者,每当爷爷躺在床上,我都像只小猴子窜上床,蹦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逗他笑。用两支食指戳着眼角,一边向上、向下,转两圈、再向太阳穴方向扯去,一边嘴里叨咕着“猫眼儿、狗眼儿、咕噜咕噜耗子眼儿”。每当这时,爷爷都会哈哈大笑,有时候笑得直咳嗽。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有些糊涂了,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但我知道的是,他很开心。那便好。

曾有段时间流行“小麦草”,价格还不便宜。妈妈买了好多,姥爷吃了果然好转,走路也轻快很多。我以为姥爷就要好了,就在他最后一次住院时,我和妈妈还给他用绿色保温桶带了饭菜,省医院离我家非常紧,步行大约10分钟,我以为这次住院后姥爷就要出院了,他又可以带着我到处飞翔,只不过我长大了,前座太小,只能坐在后座儿上了。

小学五年级5月最后一天的下午,就在班级组织春游回来的下午,就在我满头大汗回来找水喝的下午,推门看到一大群人。那时候我刚1米52,我还沉浸在过了1米5的快乐中。我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换鞋,望着一群熟悉的、陌生的脸庞,老舅爷凑了过来,低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我说,欣欣,爷爷去世了。

爷,爷,去,世,了。

这五个字,排山倒海般地压在我心头。

这五个字,如锋利的匕首剜进我心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五个字仍烙在我心里,我记得他的声音,他的语气。我甚至恨他,因为我无法忘记。

那么小的我,竟然天生有演员潜质。我没接话,没心没肺地问“我爸呢?”,老舅爷松了口气,还好我没哭,否则不好弄,赶忙喊来老爸,说闺女找你呢。我和爸爸说“爸,钥匙给我,我困死了,想回家睡会觉”。老爸给了我钥匙说,回家洗洗脸,外面玩儿一天了。

从姥姥家到家里是直线,大约250米。我不知道这一路我在想什么,我唯一记得的是,超乎平常的冷静,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情绪。到家后,我洗净了脸,望着阳台上一堆小麦草的空瓶子,趴在床上几近崩溃。释放情绪后,我还是洗了把脸,接着写作业,和没事人一样。那段日子,我克制地完全不像个孩子。

姥爷最后的日子是脑出血,本应使用止血药,因医院失误,使用了扩张血管的药。听姥姥说,姥爷吐了很多血,听到这里我很心痛,他一定很疼很难受,但是又没办法说出。如果他知道那是他的最后一天,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和我讲的,至少他会说,他会永远爱我,他也一定会和我拉勾,告诉我他永远不会忘了我。

姥爷的葬礼上,我负责捧着他的照片。那天我穿了一条白色和黄色相间的裙子,就是白菊和黄菊的颜色,穿着白色长筒袜和白色小皮鞋。那一天,我第一次坐面包车,路过地质宫(现在的文化广场)时,看到很多人放风筝,那是我小时候和姥爷来过的地方。我很佩服小时候的自己,即便心如刀割,也能像个成人克制住自己,看起来淡淡的,丝毫不让他人看破内心。在殡仪馆时,一个老太太凑上前,说一会姥爷推走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扑上去哭。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暗自念叨,神经病。

人的一生是平衡的,或许是小时候憋多了,太淡定了,所以现在极其敏感,动不动就像小孩般哭泣,总想被拥抱。

我再也没有姥爷了。写到这句话时,我还是忍不住落泪了,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没有任何落泪的征兆,这一刻却无法忍受。

我好想他,好想他再唤我一次我的名字,好想他抱抱我,好想他在我身后用双臂环绕着我,带着我兜风,看着我玩“猫眼儿狗眼儿咕噜咕噜耗子眼儿”,一起哈哈大笑。

那个爱吃炸鸡,爱吃荤油,偷着给我买奶片、买自动铅笔,打414时透着塞好牌给我,怕极了姥姥的姥爷,还是丢下我了。

这恐怕是这世界上最最爱我的男人了,我反复祈祷着,想让你走进我的梦乡,可为什么我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还是梦不见呢?7年,7年啊,我竟然一次也没梦见。连妈妈去了都梦见了你和姥姥,可为何我还是梦不到呢?你可不许将我忘记啊!

【姥姥】

姥姥的身体决定着无法怀孕。

所以,妈妈是领养的,我也不是亲外孙女。但从小,是你和姥爷照顾着我长大的。我知道,你家中一共7个兄弟姐妹,你身为大姐,各方面能力卓越,哪怕放在现在这个年代,都是一位奇女子,所以,你应该是强势的。在家里,你一言九鼎,大事小情全部你做主。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教会,那更是千百号信徒的偶像,号召力极强,影响力极大,即兴演讲更是没得说。然而,这么一位强势的女性,唯独拿我没辙。我的任性、娇纵全部给了她,当然,我这是打击报复,谁让她之前总是欺负姥爷呢?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管咋滴,她向我低头了。所以我暗自开心,趁姥姥买菜的功夫,对着姥爷的遗像说,我可是替你报了仇了。然后,还是乖乖地爱姥姥。

姥姥记忆力极强,动手能力极强,对《圣经》中的任何一段话都可信手拈来。姥姥极爱政治,特别是国际形势,我知道她最擅长的事地理,可政治还真是不晓得。直到她在房间挂了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并请人特地放大了亚欧板块,对中东地区圈圈点点,我都不晓得她写的是什么。总之,国际形势方面,她和爸爸有得聊。我相信,如果不是身体缘故,你可能会从一名医生,很快地爬上管理岗位,甚至成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

很多人说我唱歌好听。什么叫好听?我的理解是不跑调。这还要感谢姥姥的赞美诗。我们抛开信仰,单独说音乐,赞美诗的旋律确实令人心安,所以我喜欢,并有兴趣去学习。姥爷去时候,姥姥花了7000多块钱,买了星海牌钢琴,于是每天弹琴唱歌,也不再去教会了。而是招一大堆人在家聚会,总之热热闹闹的,挺好。后来,姥姥有心教我弹钢琴,我却偏偏要自学,还好在她的监督下,我练完了《哈农》,这钢琴现在还在我家放着。

那些年,我人在西藏,每年回家4次,每次都会呆20多天。当然了,每次和姥姥都是相爱相杀,前一秒吵翻,后一秒和好,简直像对小冤家。每次临行前,她都塞给我一封遗书,刚开始我还默默收下,在飞机上边看边流泪,后来皮实了,说姥啊,你这每次光说不练啊,手里都一堆遗书了,是不是上帝不收你啊!后来她直接把椅子搬到楼道,大冬天冷哈哈的,她坐在家门口,眼泪汪汪滴说,欣欣啊,你这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唉,我的戏精姥姥,我可拿你如何是好呀!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海南出差。妈妈说她不好,我说又不好啊,妈妈说,这次可能真的不好。于是匆匆订了机票,买了25公斤的芒果,拎着70多个百香果飞回东北。那年冬天真冷啊,我捧着一堆新鲜芒果去隔壁看她,只见两个保姆一个给她洗脚,一个给她穿衣服。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冲我微笑。

这可不妙,印象中的姥姥从不微笑,她的笑容一向都是别有深意。比如变笑边说,欣欣啊,累不累啊,吃饭了吗?你去给我浇花吧,你去给我搬东西吧等等。而这一次,她笑得很甜,如妙龄少女般羞涩,我一时看呆眼,真是美得令人着迷。

而她望着我,说你是谁啊?

那一刻我泪如泉涌,而仅一瞬间便克制住了,因为妈妈进屋了。

很快地,我们送她住院,还是省医院。只不过是在ICU。

我守了一天一夜,可爸爸妈妈依然认为我是孩子,不让我在医院久呆。那一刻,我懂得了中年人的艰辛。在ICU,我看着姥姥的生命一点点流失,当她想如厕时,护士说没事儿,已经铺了尿不湿,可她依然挣扎着站起来寻找便盆。她还是那个倔强的、爱干净的姥姥啊!第二天医生建议插尿管,可她发疯般地挣脱,那太痛苦了。不久后,我第一次参与到医生与大人的对话。医生说,姥姥年纪过大,先天本就不足,能活到84实属不易,面临着肾衰竭、心衰竭、各项器官都在衰竭的现状,是否放弃治疗,因为治疗除了让病人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妈妈不适亲生女儿,还是要征求各位舅爷舅姥的意见。大家一致赞同放弃治疗,那一刻,我好无奈,姥姥的生命就这样被定了结局。从下午3点到5点,她一直昏睡着,我轻轻叫听她也叫不醒。晚间7点,医生拔掉呼吸机,我看着她均匀的呼吸一点点淡下去,我看到心脏的跳动从均匀到缓慢,从缓慢到更加缓慢,直至变成一条直线,我听到刺耳而持久的长鸣声,我听到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是晚间7点05分。

当大人们给姥姥换衣服时,我走到走廊。想哭却又哭不说出来,转角处十分吵闹,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姥姥的晚辈们,我的小姨、舅舅、舅妈们像家雀一样叽叽喳喳,真令人恶心。随后是和殡仪馆联系,家人们全部出去了,只剩下我和姥姥。

我怕死,也怕死人。可真正面对亲人的死亡,我反而一点都不怕,这和10岁时的我不同,那时候碰到姥爷的骨灰盒,触电般缩回手,成了我一辈子的阴影。而面对姥姥的离去,我显然成熟多了,我摸着她带有余温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强势起来是有多讨厌,可是我又那么地爱你。

唉,写到这里又难过了。今夜,还真是适合流泪啊。

我忽然想知道瞳孔放大是怎样,于是贴着姥姥耳根说你让我瞅瞅被,你可别生气啊。我估计如果姥姥有灵魂,肯定飘在半空中,看着怯怯地、又碎碎念的自己狠狠道:这熊孩子又欠揍了!

扒开眼皮,我终于找到瞳孔了,原来真的会放大啊!那眼神毫无生气,没有聚焦,似乎穿过屋顶,直至宇宙最深处。正在我终于学习到新知识时,只听妈妈在我身后一声吼,吓得我一哆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后来和妈妈解释,我在研究科学,妈妈说你可拉倒吧,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好吧,瞳孔放大,就是鱼死后鱼眼睛的样子。

姥姥的葬礼极美,身边铺满了玫瑰花瓣,表情也是平静安详的。我们一家三口都没有哭,反倒是我的那堆叽叽喳喳的小姨舅舅舅妈们哭得不成样子,表达各种遗憾后悔,什么生前没空探望之类的,恶心至极。

当姥姥被推走时,我望着屋顶蓝天云朵如天堂的画,不由心生担忧。悄悄地给姥爷通风报信:我姥来找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吖!

【写在后面】

我恨透了苹果4S。当时给姥姥拍了好几段弹钢琴的视频,后来因手机缘故,无法导出,再后来系统升级、各种死机,无法开机,导致成为我最大的遗憾。不过,我都记在心里面。

我想念那个喜欢穿套装、系小丝巾、拎小皮包、穿小皮鞋的姥姥,想念那个我枕着她手臂,摸着她 肚皮,给我讲《十二个牧羊人》的姥姥,想念和我整日斗嘴,三天两头给我遗书,等我到达西藏后碎碎念着“注意休息、善待小狗、要好好祷告”的姥姥。

她的手机号码,我一直存在手机里。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穿成粽子要回家前,站在门口扯着嗓门轮回地喊着“姥姥再见爷爷再见”、“爷爷再见姥姥再见”的自己;还记得经常躲在大门背后,趁他们不注意大声喊着“咚”和吓到他们后窃喜的自己;还记得蹑手蹑脚走到读书的姥姥身后,用手比做手枪盯着她的后背,冷冷地说“举起手来”,接着被一顿胖揍的自己。原来我总梦见的那扇门,就是你们在时的家门,原来我总梦到的怎么锁都锁不住的门,是锁不住对你们的回忆啊。

今年,没有烧明信片,赋词一首以表追思。

最后想说,死亡并不是离开,遗忘才是。

你在天堂,我在人间。我们永远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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