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与嘘

热浪渐侵蚀了这座城市,车流沉默地来回流动,大地在车轮的高压下微微颤栗着,时而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划破宁静,却旋即为不时呼啸而过的消防车与救护车惊走。朋友们在山顶发来照片,讯息时代就有这样的好,我独坐在收银台前分享美景,还有登山的快乐。我说,你要在山巅嚎叫几声,心里想着的,是武侠小说中的武士剑客,于山林间呼啸着纵跃如飞,口中如人猿泰山般大声呼喝。清人张潮云,古之不传于今者,啸也。如今我们很难作出古人所谓的仰天长啸了,文明社会使人的肺活量与胆量都变得更小,现代人化啸为嘘,嘘,不得喧哗,不许吵闹,所以现在没有呼啸,只有吹嘘。魏晋时倒有两位啸师,即啸声的大师,一为阮籍,如王维的名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阮籍是以长啸应和自己的琴音,与金庸笔下黄药师的以笛声呼应碧海潮生,有同工之妙。长啸,是可以如海潮的浩荡宏远的,亦可以如第二位啸者孙登之动地惊天。啸旨有云,动地者,出于孙公,呵吒而令山岳俱举,孙登的曼声长啸,实在令人心生敬畏。不时朋友劝我去开个微博,在网上作个啸傲笔坛的侠,我总是拒绝了,和谐盛世理当是静寂的,有能力作啸者注定要孤独。孤独不是受冷落与遭遗弃,而是无知己,不被理解。贾平凹先生说,真正的孤独者不言孤独,偶尔作些长啸,如我们看到的兽。我亦不敢兽啸,会被射杀,被吃掉的,我惟沉默在这个喧嚣的盛世,在沉默中独自摆弄文字,独自在沉默中狂欢.。如果无法以呼啸震撼这个世界,如果不得不说谎才可以活下去,那么,沉默己是最大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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