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丁一,勾球凯尖的丁,勾球凯尖的一。因为这个名字,从小不怕老师罚抄自己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我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有担当,毕竟小丁做事小叮当。
但我最近一直都在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这几个月来,团伙成员陆续弃暗投明,离职的离职,调走的调走,只剩我一个。我也曾尝试去结识一些新朋友,奈何自己是个处女座,龟毛得很。有些人,一开始我很喜欢,后来就慢慢讨厌了;而有些人,一开始我就很讨厌,后来觉得自己看人是真的准。
四下无人的白天,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分流经过喉结划过脖子在乳沟合流最终汇集到肚脐眼;夜深人静的晚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怅然若失让我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所以连续一个月中班下班后自己一个人找地方喝酒,凌晨四点宿舍开门后自己再溜达回去,中午起床,收拾一下去上班。
我首先选择的是大连第一烤,一般都是两个菜,辣椒或者大葱炒鸡蛋,锡纸金针菇。两提冰镇雪花,断篇为止,没断就再来一提。
后来我发现三十多岁的老板头发日渐稀少,十分内疚。转移阵地到了相隔不远的小时光炸串。这个店的老板相对年轻,跟我差不多,当然最主要的他是个光头。也是两个,姑且称为菜吧,水饺和炸鸡架,一般吃不了,酒是不少喝。
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就会感觉不舒服,但我找不到原因。酒依然好喝,手机也是很好玩,上班也不耽误,甚至感觉生活一下子规律了起来。但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今晚我决定换个地方喝酒。
我走过大连烧烤,门前的两张桌子挡住了我的去路,也不看看我是谁,就敢替老板招揽生意。而我去意已决,选择从两张桌子中间穿过,在我穿过的那一瞬间,左耳听到了友情,右鼻孔闻到了爱情,忽然烟瘾就犯了。
从左侧裤兜掏出烟,却没从右侧裤兜摸索出打火机,要是以前,团伙成员的火这会儿已经递过来了。但现在,团伙都没了,哪儿还有火啊。
我看着手里夹着的烟,烟离不了火,我好像也离不开那些离开的朋友。想到这儿,心底噌一下冒起一股无名火,我也不知道火的是他们的离开还是自己的留不住。但这无名火啊,再大也没法点燃我手里的烟。
左眼和右眼同时有点不舒服,应该是进沙子了吧,毕竟起风了。
我用空着的手揉眼睛,我注意到了旁边同样形单影只的他。我看人喜欢从鞋看起,他穿了一双三叶草的人字拖,是我一直想买但不舍得的买的款式,只不过我喜欢的是蓝色的,他穿的是黑的。
衣服穿的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嘴里吊着烟,点着的那种。我喊了声哥们儿,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前边走着一个打电话的姑娘,安全裤穿的啥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脚上穿着鞋,松糕底的那种。我小声嘀咕了声垃圾,他没注意到我,她也应该没注意到我。
“哎,哥们儿?哥们儿!”我提高了音量。
他很艰难地将视线从姑娘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咋?”四声,听起来像是济南口音。
“有火吗?”
“哦哦,没火了啊?”手中打火机打了两下没打着,“进来吧,屋里有打火机。”
我没多想,跟着进去了。即使前边是刀山火海,不还正好有火点烟吗?我这该死的烟瘾啊。
进到里边,这貌似是一家店?一楼不大,房型跟大连烧烤和小时光一样,屋子中间一张实木桌子它又长又宽,坐满十个人问题不大,两侧墙被玻璃门冰柜挡得严实,冰柜里边是各种精酿啤酒。桌子远端坐着一个男的,看年龄跟我一般大,光着膀子,在特么穿针?看到我进来,忙把他那件红色T恤穿上,呵,他那件破坏T恤还不错。
“月月,我打火机不着了,这哥们儿进来借个火。”人字拖男说话了。
“那不在你跟前吗,瞎?”破T恤男没好气地说,但转向我的目光十分柔软。
烟点着,“你们这是个饭馆?”
“说是酒馆更合适些”人字拖男纠正道。
破T恤男声音也很柔软,解释道,“太仓促了,我俩还没想好叫啥名字,所以连个招牌都还没挂。”
“成了,今晚就这儿了。”虽然感觉这俩人不大靠谱,起码看着顺眼,“你们这儿有啥吃的?”
“哥们儿,刚都跟你说了,我们这儿是酒馆,所以没吃的。”
这俩人也太不靠谱了,“不是,即使酒馆,也应该有点下酒的吃的吧。”
“这个真没有。”人字拖男继续说道。
“别提了,原本我计划着是有下酒菜的,所以我给你旁边那哥们儿报了刘大妈小吃培训学校的短期培训班,学三赠四,我的要求也不高,回来能做点简单的下酒菜就行,毕竟我们这小酒馆还是以喝酒为主。结果三个月培训回来,我觉得我们店的选址出现了问题,应该去小吃一条街的。学会的倒是真不少,不过都是肉夹馍,杂粮煎饼,荷叶饼之类的。”破T恤男很无语。
人字拖男有点尴尬,但也有话,“你还真就别说我,记得大学时候的一个暑假去你家喝酒,你非要展示自己的厨艺,完事把羊肉片和鱼整一锅炖了。完事我们大家问你咋想的,你却强词夺理,非说你是从“鲜”这个字得出的灵感。诚然,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然而,忙碌了两个小时的张师傅最后还是决定点个外卖。说白了,咱俩谁都不适合进厨房。”
最后这句话我同意。
我很庆幸这是一个单纯的酒馆,只有酒,饭不管。当然,除了喝酒也没少吃东西,人字拖男平时吃的牛肉干之类的零食,破T恤男的朋友友从韩国捎回来的芒果干,都挺好吃的。精酿啤酒喝的倒是不多,一个是味道不习惯,一个是不了解这酒的度数,生怕断片之后回不了宿舍,当然,主要是贵啊,最便宜的都特么十几块一瓶。
整晚,只有我一个客人。破T恤男后来又脱下T恤缝缝补补,缝了又拆,拆了又缝,最终还是人字拖男给他缝好的。破坏T恤转换风格成了乞丐装,还别说,人字拖男手艺还不错。后来,俩人也开始喝酒了。偶尔,人字拖男还会过来跟我碰杯,但都是从自己桌拿酒。破T恤男含蓄很多,远远跟我举杯,一饮而尽。我看到的只有对精酿的喜爱,跟我无关,应该也没有心事。
我有心事,但也没有对陌生男人倾诉的欲望。不到两点,我决定回宿舍了,结账结的只是酒钱,即使是整包的零食也没管我要钱。用人字拖男的话说,我们这是酒馆,当然只有酒要钱,除了酒这里的一切都是免费的,包括他俩。
后来熟悉起来我才知道,人字拖男名字叫马尚,他的打火机想打着必须得先使劲摇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