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梓涵
来源:西厢风雅微信公众平台
任风把叶子和上面的露珠贴在柑橘脸上,普天下所有的水,仿佛就从时刻间溢了出来。
南方的冬天刚来的时候,总有一天后知后觉。
叶子黄了一半,一半却还绿着。在他们的史诗开幕后,就每天争宠,各说着好看和妖娆。黄叶子一开始占领时节,绿的就黯淡了。后来黄的越来越黄,绿的就争来了脸面,仿佛要把欠了的风光都拿回来。待到黄叶子不见了,绿叶子就赢了,绽放了,成了时代久经考验的经典。
他们就这样嘈杂,无视土地的沉默和忍让。黄叶死了,他就帮着埋葬。
山坡深处是,观望着场景的橘子林。
仿佛一切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背着手蹦跳小跑的姑娘,路过了,就好奇的看一眼。
大地心里装着黄叶,来年要把思念装点成春天。他沉着面孔的呼吸之间,为橘的生命增添了机缘。
风大的时候,橘子林就飘摇,一缕叶片抓不住衣角,就随意的飞在了盘山公路的旁边,沾染了匆匆来客的挡风玻璃。
走的时候沙沙响,一路随意丢下伙伴,到了最终的墓地,还留着一丝残香,是牧笛和晨雾配搭,交响曲的余韵。
后来,橘林闭上了眼。
那是快要成熟的傍晚,或许明天,她就要被采摘。
太阳下山,和大地对望的那一刻,她就在山崖的显眼处张开双臂,闭上眼,拥抱最终的馈赠,说一声晚安。
天色就这样暗下来,绿叶先睡,最终怀念的,是橘子鲜艳的脸。
孩子们走到她身边,将她扯下来,剥皮放进嘴里面。
和嘴唇贴合的那一刻,刚归家的星火,也闪了一眼。
味道像是80年代,旧城区的矮房,和重播的影片。
而你才明白她温柔的脸庞,藏了许久沉默的心灵,看尽了世间。
她走在世间,怀念当年。
尽管她纷飞在这个寂寞的星球,不死不灭。
并不是所有的橘,都这样。
人们叫他“枳”,是希望他停止流亡的幻想。
因为他若归去,便是绝响。
像是为了什么,于是一路向北,穿过了南方的河山,走过了秦岭之界。
正是天寒。
所以要蛰伏,等着温暖。
若是筹算得当,夏天,他就成熟了。
可是春风不来,他也不问。
觉察到的时候,春风已走了。
可是他还是像春天一般,等着恰到好处的暖,尽管炎热,他还是在蜷缩,不愿为谁透露他的风采。
他选择留在自己的时间里了。
秋天之所以来,是为了冬天的剧痛。
是为了说明苦难之后,仍然是苦难。
他不在淮南,只能零落。
他不宽广,不张扬,无法跳跃和挥洒。
当淮南的橘对着落日张开双臂,被扯碎衣裳,他只能跟着风飘摇。
却也紧抓着枝干,仿佛少年的倔强。
等着冬天来了,雪会压低他的帽檐,风会把他甩在地上。
但他从不慌忙。
风里仿佛有将离开的人在问。
你是谁的淮南?
谁又因为你客死北方?
可他只仿佛是捻着帽子要走。
抱拳拱手。
过了这一季,让春植的新柳,做他沉默一世的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