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家的陈年旧事(6)

蔷薇的爸爸做了生物活检手术后又住了几天院就回家了,出院那天是大年二十三,正好是小年,全家人看到一家之主精神不错都很高兴。保姆周姨见全家人难得都聚齐了,也热心地准备了一桌子菜。周姨是特意请来给父母做饭的,自从爸爸身体出故障做饭成了愁事,因为蔷薇妈妈脑梗身体不协调再也不能搭下手了而蔷薇爸爸总是腹部不舒服,懒得动,几次蔷薇回家都发现他们吃饭很将就就和姐姐商量请了一个保姆,保姆是本地人很热情,做的家常饭很对口味,平日每天就三顿饭工作也轻松就一直干着,这不,爸爸住院期间蔷薇和姐姐就拜托周姨日夜陪护妈妈,老姐俩相处特别愉快,妈妈刚开始还总念叨老伴儿的病情,后来跟周姨聊多了也少了很多焦虑,蔷薇和姐姐给周姨加了奖金,周姨也乐得多干点。

蔷薇爸爸出院那天周姨给全家整了一桌子菜然后就回家了,全家其乐融融的,爸爸很开心也多吃了一些,仿佛腹部隐隐的痛都轻了很多。

过完年蔷薇开始跟爸爸渗透病情了,先说初七白天医生来电话了,活检报告显示前列腺严重钙化没有保留价值了,如果不做手术切除周边组织也会钙化那就很麻烦了,老爸问钙化是什么样子?蔷薇说就是表面裹了一层壳,会阻断血液流通造成内部组织失了营养不工作了。老爸若有所思:“嗯,如果不切除那层壳也会包住邻居,这可不好,人家又没肥大。”“瞧瞧,有文化的人就是明白这个理儿。”“可是”老爸欲言又止,蔷薇赶紧接过话茬:“干嘛?舍不得?想再生个儿子?”“嘿嘿!生不了喽。”“就是,前列腺这东西反正也没用了,它要是好好的咱们也乐意留着它不是?既然出幺蛾子咱就去了它,然后您肚子再也不疼了,多爽呀!”老爸听到这句眼前一亮:“哇,好主意啊,同意!明天叫你老叔来一趟。”

爸爸和老叔说了什么蔷薇并不知道,姐姐说他们聊了很久,哥俩都掉了眼泪,最后还拥抱了一下,蔷薇想:表面坚强又乐观的父亲内心是无比丰富了,他敏感睿智,他惦记着痴呆的父亲和走路佝偻的母亲,他希望兄弟三个相亲相爱,他们的谈话或许涉及到了生死,他或许拜托老叔帮他完成他已经完不成的任务。他心中装着家中老少,他是多么不舍离开呀。蔷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倾己全力为爸爸编织一个美丽的故事。

大年初十,蔷薇和姐姐以及两个女婿又陪老爸去医院了,安排好之后蔷薇回来上班,姐姐留下照顾,等做完手术姐姐留下继续陪护,那几天爸爸在重症监护室,姐姐搬个凳子坐在在玻璃窗外,来往的医生护士让她去睡会儿她摇头:“我看着他心里踏实,他也知道我在,他会努力好起来。”那几天姐姐一直没回家直到出了重症进了普通病房才让蔷薇来换。那段时间姐俩把孩子扔给老公,彻底归了娘家,有一段时间蔷薇的单位忽然忙起来,老公立即换班儿奔医院,姐夫也被激发出了强大的看护孩子的能力,一直瘦瘦的外甥居然胖了一些。

这次住院和年前可不一样,腹部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切除了整个前列腺,缝合后每天换药,拆了药线后发现中间最深的地方没有愈合,可又不能再缝了,医生说只要按流程换药很快就会愈合。蔷薇跟医生见习了一次换药过程后直接上岗,初春,医院的病房非常紧俏,夜里呻吟声、长叹声此起彼伏,老爸想出院了,他想老伴儿了。

蔷薇的爸爸出院后每天都要服药,每一种药的说明书上都赫然写着“抑制肿瘤”,姐俩一商量就拆掉说明书用白纸裹着药片递给爸爸,蔷薇说:“前列腺已经切除了,还得吃药抑制钙化,这些药都是医生配好的,是那家医院自己研发出来的,人家不希望成果被窃取所以不带说明书,只给了吃的时间和次数,我们也问了是什么药,医生说了是抑制类药物,再问人家就不理了。好在医生说他是主治也负责售后,所以就放心用药吧,一个月后还要调整。

天知道蔷薇跟爸爸说的这些都是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反正老爸开始认真吃药了,姐姐高兴极了一个劲儿地夸蔷薇:“等爸爸好了,我奖励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儿。”蔷薇明白,一个谎言要用后面的更多谎言掩盖,只有少说并配上轻描淡写的神色,才能躲过爸爸的多疑,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鼓励她、引导她,每次和爸爸对话后蔷薇都会记录下来,生怕后语不搭前言。经过近四个月和医院打交道,蔷薇的爸爸见识了子女的强大,他彻底安下心来关照自己的身体了。这使蔷薇和姐姐以及两个女婿精神上轻松了很多,斗智斗勇变成了单方面作战,这个家再次拥有了和谐。

爸爸出院二十七天后爷爷过世了,又过了一个月奶奶一纸诉状爸爸成了被告,蔷薇妈妈心中愤愤不平提起婆婆就情绪激动,小姐俩无心上班恨么24小时守在父母身边为他们遮风挡雨,然而,就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爸爸给二叔家打了电话,三姑娘的话揭开了蔷薇和姐姐一直守护的秘密。

第二天爸爸去了趟市里那家医院,找到医政科要了解自己“大哥”的病情,医生拿出一个档案袋抽出资料看了看,无比同情的说:“他痪的是前列腺癌,已经骨转移。手术还算成功,存活半年应该没问题。”爸爸又拿出一包药片给医生看,医生问:“药盒呢?没有包装盒我可说不好是什么药。”

那天爸爸回家后给周姨放了半天假,出奇平静地给老伴儿熬了黄豆海带蹄花汤,老两口晚上聊了很久,回忆了美妙的青春和贫穷的年代,第二天召集全家开会宣布:我老了,需要你们排班陪伴,我这一天也不能没人。”然后点着蔷薇的鼻子:“你真行啊,我得了要死的病,你还轻描淡写骗我!啊!你连续值班一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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