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生诀》第二章 长发挽君心

      连近几日,辗转难眠,几乎是日夜颠倒,也或许是因为到了临盆之际。

      午膳用过之后,凝目扶着我到莲花池走走,大概是到了莲子成熟季节的缘故,已看不到前时那样娇艳欲滴的花。不一会,凝目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西宫出大事了,听……听侍卫传出来说赤塔王族要向东晋宣战,如今颁了旨,托克尔将军立即出征,且若是为胜归来,便把玉儿公主赐给托克尔将军。”

      我笑笑,虽然托克尔将军比起玉儿公主年长10岁有余,两人彼此欣赏,要喜作连理便是迟早的事,即使是晋王不赐婚,两人情比金坚也定会抵死不从晋王。而这个赤塔王族宣战,不必用为之疑虑,托克尔将军骁勇善战,对于小小的赤塔王族而言,迎战归胜已为定局。父王当年与赤塔王族有过战约,最后成败而归的是他们。若不是我凤族遭人陷害,也不会破灭成此。

      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挺着斜躺在莲花亭,只怕是要生了。凝目慌了神,忙叫着人前来帮忙把我扶回华虚宫。生产过程中,疼痛让我晕过去又醒来。迷迷糊糊中,只感觉一阵人在忙碌着。一夜过去,模糊中听到晋王说到若是我与腹中孩儿有个三长两短便取了他们的性命。

      这个男人,明知道这个女人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却守了她三天三夜,若不是痴情怎会有此番焦虑之意。

      我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想着千影,一遍遍的叫唤着他。孩儿平安降临,已是精疲力竭,醒来时都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听到孩儿的哭声,我却哭得更加厉害。凝目抱着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我怀里,“娘娘,是个女孩,眉眼跟娘娘极似,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

      晋王握着我的手,触碰的感觉到他的一双手冰凉冰凉的。他把孩子接过去抱在怀里,道:“是长得很像你,跟你一样好看。”

      我没有动,我喜欢这个孩子,她是我和千影的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带着她在晋阳王宫里生活下去,我必须得带她离开,去灵山,她还身负光复龙族和凤族的重任,我知道做母亲的怎能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晋王坐了许久,却不曾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晋王走后走后,我把凝目叫到面前来,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梦君,便是思念千影之意。

      此后几天,晋王天天都来小坐那么一会。君王似乎都是不多话的人,父王在世时也是这样。而我以前也是爱说话爱笑的凤族公主,现在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月满后,晋王为孩儿庆了满月酒,正时,托克尔将军大胜归来,如愿以偿的与玉儿公主喜结连理。整个王宫里好生热闹。那晚,晋王蓄意留宿在华虚宫,被我一再回绝,他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孩儿百日宴,晋王便赐这赐那,极力的只为讨好我,而我更是放不下心中的千影。

      他说:“招阳,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能……你知道他已不在人世,何要这般苦了自己,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儿着想啊,别苦了孩儿。”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此时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千影。淡淡笑了笑“多谢晋王对招阳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只是招阳已发过誓,除了千影绝不再有其他男人。而今孩儿快四月了,一岁后我会离开,带着她去灵山。”对于一个亡国公主而言,不敢再妄想什么,只是一个劲盼着孩儿快快长大。

      晋王知道我要离去之意,便想着法子百般强留,只是我去意已决,在这晋王王宫,再也没有任何可让人留下的理由。

      凝目陪着我散步,莲花池虽不见花,绿叶映发,隐约一股淡淡的荷香随风分散,凝目十分奇怪,我告诉她,在这个王宫,我最喜欢的便是这莲花池。

      渐渐的,已是花开季节,梦君也健康,越发容易适应。便想着离开这里到灵山去。

      便吩咐过凝目准备好晚膳,请晋王一同前来,席间向晋王说离去之意,晋王同凝目劝说着,梦君还小,要离去也得大点再去,灵山虽常年绿树如茵,可梦君这般小,身子还柔弱,到那也难免能适应下来。

      想要再说什么,却咽住了口。听了晋王与凝目的话,心里不免咯噔了下,要离去的事只能暂时又缓了下来。

      连日来晋王总是来华虚宫,今儿个还命人从宫外带来一面铜镜。拿着铜镜,里面出现的却是千影的脸,在梨花谷时千影也曾经给过我一面。那时,我们才刚结为连理不久,因为要随父王去梨花谷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怕我孤单,便给了我这面铜镜,说无论他在哪里,只要想他了就拿出铜镜那个出来看看。那里面会有他的影子。千影说的没错,只要我想他,他的影子便会出现,而如今晋王送的这面铜镜不也有他的影子么。

      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要把千影给我的铜镜找回来,将它带在身边,因为这是千影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拿着铜镜继续想着和千影的点点滴滴。梦君的哭闹不小心把铜镜跌落在地上,拾起来却发现铜镜上面刻着古柏沫尔,有我的封号,上面竟然会有我的封号,千影给我的铜镜上也有,慌忙仔细看着铜镜的每个地方,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这是千影给我的铜镜,是千影……”几乎忘了千影早已离开世事,他并不在我身边,慢慢的坐了下来,很艰难地抱着梦君开口道:“梦君,你知道么,这是你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早已忘了凝目还在身边。“娘娘这般深情,王上若是知道准高兴。”凝目这一说,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

      凝目明明是很普通的奉承,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原来在整个华虚宫,连哭都不能,所有的事也只能埋在心底。也罢,也罢!拾起铜镜,看着怀里的梦君。

      从那以后,夜里频频都梦到千影,醒来却只能对着手里的铜镜发呆。爱竟是如此大的折磨,如果梨花谷不曾相遇,如果不救起身负重伤的千影,整个凤族也不会遭遇如此大的灾难。可我爱千影,为了千影,即使走到这般田地也不曾后悔过。  

      翻身跃下床。梦君,看着熟睡的梦君,也只有梦君才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灵山龙族,因为千影的到来,才了解到龙族赋予的是统领天下的希望,而尽管是邪不压正,也难免遭遇小人陷害,出卖国体。即使神仙也会有好坏之分,何况只是个凡人的千影,龙族的灾难也何止这般。

      千影的爱让我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份真挚,即使千千万万冥王族的戾气,劈开了凤族与龙族之间神气相连。正如我眉间的这粒朱砂,生来便是寄着整个凤族的命运。  

      回想前尘往,暗暗告诉自己:“要光复龙族和凤族,仅凭你一人之力怎够,即使你聚生仙骨,也非你能纵横天地,一切希望最终寄托在梦君之身,梦君的将来,龙族和凤族的将来,全在你谋策之间,这部棋子不能走错,一步错,满盘皆罗嗦。”

      与千影的爱恨恩怨,不过一场冥冥之中的浩劫。也或许上天在磨验龙凤两族,不经一场风雨,怎掀得起龙翎凤羽。

      对着眼前的铜镜,解下头上的发鬓,剪下三寸发丝断发立誓。此后我古柏沫尔--凌云断发不断君,仍旧会续下这一头长发。“长发挽君心”生死只为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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