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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穆成雪的实力

北方的天气，永远叫人摸不透的，天色已被余霞染得通红，好像一抹血色，谁的血色？柳三弄按住胸口，恐怕是自己的心血。

柳三弄好像很喜欢这北地的夕阳，因为姑苏很少能望见如此磅礴的炽焰云霞。他忽然心有感慨，在江湖上走跳的人，性命都寄在刀剑之上，倘若时势不顺遂人意，那么血溅飞沙，马革裹尸也是常事。

随他回来的，还有几十名百姓，众人当他是恩人，他却觉得自己是罪人，竟然将花辞树独自丢在那虎狼之地，她如斯单纯，又怎么防得住段飞蓬的手段。

儿子回来，洪老汉自然喜出望外，只望见柳三弄落寞一人，却问道“柳大爷，随你同行的花姑娘呢？”

“莫要多言，大爷我今日想要饮酒，且拿酒来。”现在他只想让自己大醉一场，才能销得这缠绵的心绪了。

他风流自在，也免不得要喜欢别人。求之而不得，那么愁绪便要来敲门了。

天气忽然变得好冷，大雪缓缓地飞落，门上的旧铜环都上了一层霜来，洪老汉担心柳三弄醉酒受寒，便要将门掩上，而门却被一只手挡住了，白色的袖袍在狂风之中肆意的翻飞，洪老汉将门打开，眼前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神冷肃，“哦？客官来是住店嘛？”

男人没有讲话，只是径直走进去，坐在柳三弄面前，“没想到你柳瑜也会醉成这样。”

“我不是穆成雪，为何不能快意醉酒？”

“穆成雪不是不能醉酒，而是世间的酒，入不了穆成雪的口，更醉不了穆成雪的人。”

穆成雪抬手，将一已然结了冰的木坛置在桌上，“这是你问我要的雪仙酝，我亲手所酿，世上恐怕只你一人有此福分。”

柳三弄笑了，他的笑好像总也少不了的，雪仙酝只能在风雪中酿制，也只有在雪夜里饮，才更有味道。

穆成雪酿的雪仙酝，世上无二，柳三弄有幸尝得一次，终身难忘。

“雪仙酝百酒，十洲无玉卮。此生能喝到剑神的酒，我柳三弄死而无憾了。”

他很熟练地将封布揭开，扑面而来的不是酒香，而是寒气，此气虽寒，却不伤人，柳三弄斟了半盏，一口便吸进腹中，寒气化作两股氤氲之力在肺腑中游窜，他竟然有种飘渺的感觉，“果然是好酒！”

他又放下碗，阖上封布，叹道：“穆成雪一旦现身尘世，就有人性命不保，这次，我的老朋友，你又准备去杀谁了。”

穆成雪并未言语，用指尖蘸些水，在木桌上写下一字，柳三弄定睛细看，赫然一个“段”字，他开始犯愁了，这个老伙计总是爱给自己找麻烦。

“先是扬州熊家，再是秣陵段家，你想将四大豪门屠尽吗？你的剑锋是否也会沾染上我柳家的血？这个江湖欠你许多，但你也不能用人命泄愤，收手吧，老穆。”

“你错了。我是来救你的。”穆成雪冷若冰霜，似乎对柳三弄的言谈毫无反应。

柳三弄是聪明人，他已经知道谁想要除掉自己了。

“你认为，他们会派多少人来除掉我？”

“八十一人。”穆成雪抬手将一杯雪仙酝送入喉中，面色仍旧平静。

“哦？何以见得呢？”柳三弄问道。

“屋顶弓弩手三十，邻隅刀斧手二十二，马厩枪兵戟兵戈兵二十八，都是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此处围困难以脱逃，已是死地。”穆成雪答道。

“那你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柳三弄说得很轻松。

“我没有把握。”穆成雪说道。

“身负剑神之名居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你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的穆成雪吗？”柳三弄摇摇头。

“如果你一心求死，我当然没有把握带你全身而退。”

穆成雪眼神平淡得很了，好像从这天罗地网的包围之中脱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外边的杀手可能还不知道穆成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趟这浑水了。

柳三弄还是很安心，因为有这样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在你身边，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你也会毫不畏惧的。

“你方才说八十一人，还有一人是谁？”柳三弄问道。

“为我开门的那个人，他的掩饰很成功，但是，他见到我时眼中的一丝不豫出卖了他，恐怕只能由我发现，因为我杀过的人，比他要多得多了。”

柳三弄心头一颤，他承认，穆成雪察人眼色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十年前穆成雪将他自己封在冰窟时，柳三弄就曾路过此地，认识了洪老汉，他虽然贪财，却绝不可能是一个杀手，柳三弄又想到易容，那么真正的洪老汉一家是否已经遇害？但声音容貌如此神似，仅凭易容又怎么做得到？如果有人要算计自己，那这会是多大的一个圈套？柳三弄不敢去想了。

这些问题在柳三弄脑中盘桓，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因为他所熟识的“洪老汉”，居然从梁上跃下，手中一柄夺目的钢刀，刀上蓝绸飘扬，柳三弄认出来，这是段家匾额前的那把刀。

洪老汉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一身的杀气，还有夺命而来的赫赫刀风。

这种刀法，如果没有二三十年的精练，绝不可能使得出来。

一刀斩下，只见寒芒闪动，风声四起，柳三弄已然闪身离席，在房间梁上躲闪，穆成雪倒很从容地饮酒，就好像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洪老汉的手法狠辣凌厉，只为取柳三弄性命。他的刀式越来越快，柳三弄的步法就越来越离奇，甚至连洪老汉都看不出他是如何出脚，闪过自己刀路的。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柳三弄虽然不会使刀，却很明白这句话，闪过第十八刀的时候，他已然知道此人使的是西北八卦刀法中的掠刀法，刀招沉猛，大开大阖。

洪老汉见柳三弄身形如同狡兔，霎时间背手握刀，刀法突变。刀虽然仍在他的手中，但柳三弄却再也看不见那把刀了，眼前只有一片刀光，浩荡而来，长袖被刀光扫中，便已成飞灰，真是好快的刀！

这样的刀法，柳三弄看不出名堂，但他疑惑的是，江湖上在刀招上能胜过他的，屈指可数，他为何却要屈居在段飞蓬这种奸诈之人的门下。

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自己真会性命不保，所以，柳三弄决定出招了。

“再不出手，你以后就看不见活蹦乱跳的柳家老三了。”他不像在求救，更不是哀求，而是打趣，他知道，穆成雪绝不会见死不救。

“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功夫仍是毫无长进。”话音未落，十数只筷子已朝洪老汉身上多个大穴飞了出去。

洪老汉虽然对柳三弄步步紧逼，却也知道座下那人绝非善类，所以对其诸多提防，刹来的“暗器”，洪老汉刀锋一转，已尽数挡下，但他回神时，穆成雪人呢？！

“少林智穷和尚的双刀十八滚，武当任千行的太极刀，西域呼戈尔的七门金锁刀，都败在我的剑下，小小八卦刀，你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再现身时，穆成雪已在他的身后。

抬手一掌。洪老汉的反应并不慢，甚至要比穆成雪料想得还要快，转身翻掌便已迎上，双掌交接瞬间，柳三弄叹了口气，这一掌，洪老汉无论如何都应该躲开的，否则他以后怕是再也使不了刀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穆成雪掌中剑气，自洪老汉掌心贯入，右臂全数经脉在暴乱的剑气之下，毁于无形，洪老汉惨叫了一声，从房梁上跌落下去。

即便负伤，洪老汉仍是个中高手，他又飞身自地上跃起，左手持刀，意欲以刀搏出一条生路。不过可惜，可惜他眼前的是穆成雪，洪老汉清楚地看到，手中的宝刀，居然碎成了刀片，十六截刀片！

怎么可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洪老汉心中慌了，什么都没做？这倒是不见得的，方才穆成雪飞出的十数只筷子，虽被洪老汉以刀面挡下，但筷中所含的剑气，却已经将此刀，切成了十六截。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他自知内伤深重，想要在穆成雪面前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穆成雪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一见，死而无憾了。”洪老汉大笑道。

“你究竟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柳三弄问道。

穆成雪望着面如死灰的洪老汉，他知道此人绝不会透露半句，而且任务失败，他必然活不成了。“你刀法虽劣，但却是条好汉，我允你自裁，算是格外开恩了。”

洪老汉还未言语，只听一声穿云箭，呼啸而来，正中洪老汉脖颈，朱红四溅，洪老汉登时毙命。

霎时间，门外百箭齐发，足可以将柳三弄二人射成筛子，柳三弄步伐奇诡，绵密箭网自是伤不了他，穆成雪更不必多说。

然而活人伤不了，死物就难说了。一根乌羽箭，射穿了桌上盛有雪仙酝的木坛，柳三弄高叹一声，“唉！糟践美物了！”

“在我的眼下杀人，还损我美酒，穆成雪的盛怒，你们承受不起！”

一掌，轰开天盖，穆成雪从客栈跃出，单足立在飞檐之上，耽烟邪云早把月亮遮住，他一身白衣，在风雪中翻飞，八十黑衣从者的盔甲刀刃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雪夜下的他，睥睨万物，眸中带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