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那会儿最怕的不是你真的喜欢上谁,而是周围一群人说你喜欢了谁,所谓人言可畏就是这么回事了。我是属于黑灯瞎火就躺枪的,最后还死无葬身之地。
晃晃悠悠的初三接近尾声了,那些躁动的青春在所有人体内横冲直撞。有一伙人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活跃着:咱班那谁都喜欢你快三年了,你就不觉得有一点小感动?另外一伙人也不消停:隔壁班那谁一见到你就紧张,满脸通红,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你觉得呢?……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们周围也必然存在着这样一帮子损友,成天没事对你灌输这些早恋不会死人的歪理学说。对于谣言我一向来都觉得云淡风轻,异性相吸是符合天理伦常的,何必大惊小怪。如果你对谣言认真只能证明你的幼稚和无知,而我居然真他妈的无知了好多年。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整个学校人声鼎沸。周末意味着住校的三年级生会提前放学回家,所有人都高兴得忘乎所以。我和单哥、阿may、小秀在宿舍手忙脚乱收拾着攒了好些天没洗的臭衣服。一矮个子女生推门进来对我努努嘴说:班主任让你去一趟。我一边收拾一边心里盘算着最近这一周我挺可爱的,全身上下都让人觉得阳光灿烂,春风和煦。估计这哥们找我也就聊聊人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由于回家不同路,单哥就名副其实一个人落单先闪了。阿may,小秀和我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同学,从幼儿园开学那天就认识了,她俩都习惯了等我一起回家。
我们仨一路打打闹闹下了宿舍楼,穿过食堂就是教师宿舍。阿may估计是怕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为了不殃及池鱼,她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就止步了,跟小秀一嘀咕,她俩决定在这窝着等我审判归来。
我一个人连跑带跳奔班主任的二楼宿舍去了。进门发现班主任夫人也在,她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我用自认为很亲切的声音跟她打招呼,她维持一贯冷酷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就进房间回避了。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异,全身嗖的一下起了鸡皮疙瘩。
班主任向来对我挺好,主要原因是认为我是棵好苗子,所以我被同学归属为有事也死不了的那一拨。开篇一大堆废话问我最近学习怎样,数学好像有点偏,英语要认真听课,上课不要跟物理老师瞎忽悠,不懂要问……突然话题一转:听说你谈恋爱了,这样不好,影响学习。我被他绕得晕乎乎的脑袋这下才摸着门道。
这叫什么事?天大的事呀!果然大逆不道。我怎么能谈恋爱呢,我压根就没有谈呀?陷害,无耻的陷害……我内心无比激愤,脸上满是委屈,眼里暗潮涌动。班主任看我那模样肯定于心不忍,赶紧改变战略说:我知道肯定是谣言,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事咱们就过去了,好吗?就我这暴脾气,这事能过去吗?我不依不饶要看证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老人家慢吞吞从口袋拿出一纸条,这不是今儿数学课老师不知从哪个角落收走的么?难怪那会儿老师一双眼睛跟狮子看到小白兔似的瞪着我直放光芒。
整张纸条就是几个不同的笔迹写的几句狗屁不通的话,一眼就看得出是几个无聊的同学上课传纸条聊天。相信大伙儿上课传纸条的事也没少干。这张纸条上明目张胆的写着我的大名,意思就是其中某一个参与聊天的男生死鸭子嘴硬,另一只死鸭子拿我的名字威胁他。就这么着,我被谈恋爱了,彻底的躺枪。伪装了三年的我半天的时间就暴露了,我成了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毕业的节骨眼上早恋。班主任开导加警告,跟我掰扯了一个钟头有余,终于放话让我回家了。我像是被拘留了十日的嫌疑犯,穿过空荡荡的食堂才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上了台阶看到阿may的时候,我冲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哭,哭得阿may莫名其妙,小秀目瞪口呆的在一旁围着我绕圈圈:你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呀,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白了小秀一眼,继续埋头哭。阿may后来跟单哥说,那天你真不该提前闪人,多苦情的一幕电视剧,你活生生给错过了。至今单哥也没弄明白整件事,我给阿may和小秀下了断头令,谁敢说出去我拿她人头去祭天。
之后的每一天上课我都觉得如坐针毡,我总觉得某个角落有双眼睛盯着我,不死不休。我感觉自己生病了,从头到脚都打不起精神。谣言里的那个男生,我三年的初中时光跟他说过的话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阿may说是我心虚,一开始就明白对方的情感寄托,只是不愿意去面对。我想是的,为了自我解脱,我送出了人生的第一份礼物,期中考试的奖品——笔记本。首页盖着刺眼的大红印章,第二页是我写的一段话,大意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多年后,那个男生说我的这种行为是在消遣他,这叫我情何以堪?我只能说,爱上我是你被鬼迷了心窍。而不久后的一次巧合,让我也吃错了药。